茶壺的把手纏繞著干凈的布條,隱隱有裂痕從布條下露出來,茶杯則破了個小口,如果用力過猛的話,一定會當場裂開。
顧瀾隱隱約約,覺得這地方熟悉。
可她確信,自己肯定是沒來過的。
借著昏暗的燈火,顧瀾終于擦完手,因為噬心香和迷香而渾身酸痛的身體也緩了過來。
她拍了拍床榻,硬邦邦的床板上只鋪了一層冰冷的薄褥,下面是一張又破又厚的草席。
還好,不管草席還是薄褥都干干凈凈的,否則她寧可站著睡一晚。
時值深秋,夜晚的溫度很低,顧瀾打了個噴嚏,舉起油燈扒拉一下墻角放置的舊手爐,發現里面沒有一塊炭,不過角落里的灰塵比其他地方要薄一些,顯露出幾塊長方形的痕跡,仿佛這里曾經堆積過什么箱子。
她好像,知道這是哪里了。
幸好顧瀾穿的衣氅并不單薄,再加上武功傍身,這樣的溫度還是可以忍受的。
就是不知道,容璟要關自己多久。
顧瀾揉著眼睛走到門口,試著用力推動木制的屋門,從門縫來看,這門是鎖著的,鐵鎖沉重,木板很厚,自己就算可以砸爛,也需要時間,而且肯定會發出聲音,驚動外面的守衛。
而這間屋的窗戶更是沒辦法從里面打開,顧瀾猛地用力,窗紙和木框碎裂,露出一層釘得橫七豎八,卻很結實的木條。
透過木條之間縱橫交錯的縫隙,顧瀾看見了漆黑的夜色和院落里皎潔的月光。
這是一個破舊狹小的院子,自己被關在院子中間的屋里。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良久之后,她確定屋外沒有人,但院門口守著侍衛,院外更是有人巡邏。
顧瀾瞥了一眼搖搖欲墜的燈火,索性將其熄滅了,屋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月亮和星星的細微光芒從木縫透進來,仔細傾聽,有夜鶯的啾啾啼鳴,很是悅耳。
她仰頭躺到冰冷堅硬的床榻上,一支手臂彎曲著枕在腦后,另一只手抬起來,張開手掌,抓住了一縷月光。
深秋的寒夜里,涼風卷攜著庭院內的落葉布滿石階,斜月當空,清冷的月色傾灑。
顧瀾嗅到了熟悉的,讓她喜歡的,屬于容珩身上的氣息。
在她沒有遇見容珩的日子里,不知多少個日夜,那個少年也是如此躺在這張冰冷堅硬的床榻上,吹著晚風,沐浴著月色入眠吧。
茶壺茶盞,都是容珩用過的東西,床榻破舊卻干凈的薄褥,空氣里,有一抹極淡的藥香。
這里,是掖庭。
是有罪的宗室和最底層服役宮人聚集的地方。
是容珩曾經居住的房間。
顧瀾不確定容璟想做什么,但把她關進掖庭,的確出乎意料。
他是不是又瘋了,大發善心,讓自己睹物思人,幫自己緩解對容珩的思念之情
顧瀾沒想明白容璟要做什么,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屬于容珩的氣息,她很快陷入了夢鄉,床榻雖硬,她卻做了一夜美夢。
等第二天她醒來,已經是天色大亮,秋日里的暖陽從木條縫隙照耀進來,整個屋子都暖烘烘的。
顧瀾伸了個懶腰,從縫隙往外看了看。
布滿梧桐落葉的破敗小院沒有任何人,但是她目力驚人,能夠看見門口守衛露出的衣角。
她數著落葉,數到一整天過去,用茶壺中最后一點清水潤了潤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