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時間,很多人和事都已改變,但這一瞬間元朗確定,容珩,他沒有變。
認識到這一點后,元朗眼中閃過幾分難堪。
曾經他以為,在燕國做質子的日子,是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時光。
他在那樣的日子里,自命不凡的認為他和容珩是一樣的人,一樣不甘心經受命運的擺布,只要有機會,就要拼命向上爬,只不過他愿意臥薪嘗膽,卑躬屈膝,容珩比自己,多些無所謂的骨氣而已。
然而現在元朗才意識到,他們,本就不是同路人。
容珩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可能只有顧瀾,才能讓他產生在意的情緒。
容珩吃完最后一口魚肉和米飯,碗中一粒米都不剩容五公子餓慣了,吃什么都格外節儉,秉承光盤理念。
店家給容珩的烤魚秘方上的墨字已經晾干,他小心翼翼的折好紙張收入袖中,這才看向元朗
“我們的確不是同一路人,但我們可以合作。”
元朗盯著他,聲音有些沙啞,琉璃般的眼眸透著醉人的光亮“容珩,至少我們的目的一樣,都是那個位置。”
容珩并沒有看他,仿佛沒聽見他的話。
他心里想的是,顧瀾這時候在做什么呢,現在是晚飯的時間,她吃的肯定比自己好吧
此刻,在掖庭啃饅頭吃咸菜的顧小侯爺打了個噴嚏。
至于眼前的元朗,容珩早就認為這人有古怪想切片研究,當時顧瀾不讓,看看現在,還做夢想當皇帝呢。
“孤和你不一樣,”容珩語氣平淡,輕輕地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暖玉銅錢手鏈,“孤對皇位沒有興趣,但不介意結束這亂世,這是我和她共同的愿望。”
容珩這么說著,想起顧瀾,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這笑容讓他冷若冰霜的面容霎時間生動起來,元朗怔了怔,他從沒想過,容珩也可以笑得這么溫柔。
小酒和蕭七雖然早就習慣了自家主子自從認識了顧小侯爺之后,性子越來越離譜,不再高冷了不說,還時常對著空氣微笑,卻還是有一種飽腹感,就像是好端端走在路上,被強塞了一大口什么糧食。
容珩低垂著眉眼,長睫如扇,薄唇輕輕地上揚。
他和顧瀾,想要的從來不是那個尸骨堆砌,至高無上的位置,他們想要的,是能夠自由自在的泛舟湖上,一起吃一頓又一頓小火鍋而已。
寒冬看雪,秋日賞菊,牧城燒鴨,錦江烤魚,桂花糕、糖豆、杏仁酥這人間還有那么多他們喜歡的一切,所以他要保護她的心愿,也要保護這個國家。
元朗看著容珩寒意消散的面容,低聲呢喃
“現在我相信,我們真的不是一路人。”
不論如何,會面仍舊要繼續,作為“被擒”的臨安王,元朗之前對容珩的試探讓他失去了主動權。
元朗沒有猶豫,面對著真正的容珩,他索性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盤交代。
容珩一邊聽,一邊分析魏君濯可能會做的事。
元朗并不是表面那樣已經廢了,相反,雖然汴都內他的余黨已經被魏君濯和魏流羽肅清,他手里也只剩下了臨安和兩座比較大的州城,可他卻因禍得福,得到了魏國南方一些舊貴族的支持。
同時,只要魏國的皇帝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只要他還姓“元”,就總是還能籠絡一批老臣。
沒有人愿意讓魏流羽一個“婦道人家”把持朝政,元僉只是個嬰兒,怎么能做皇帝呢,那些魏國的老臣和舊貴族,不會讓元氏皇族幾百年的傳承被魏氏姐弟倆斷送。
哪怕,他們才是那個國家過去的主人。
這一次,元朗對魏君濯格外小心防范。
魏君濯也的確和啟國使臣達成協議,他計劃兵分兩路,表面上從啟國的清州城出兵,沿著清江奔流之下攻打蒼風港,實際上,魏軍是從啟國境內的清江借道,繞過蒼風港,突襲燕國的清水郡。
清水郡地處燕國腹部,郡內河道縱橫,接壤海口和大江,連接著潞州和浚城的水道,是一座很富饒的港口郡城,也是燕國水道樞紐之城。
而清水郡內的清江,正是發源在啟國的一條江流。
清江遍布整個啟國,啟國的清州城,就是以此命名。
從清江之下,走水路可以直搗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