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著精練上身的豐姓老者哪里是女子那張喜鵲小嘴的對手,立刻敗下陣來,抿了一口清水潤了潤嗓子,笑道:“從本家到大荒殿的這段戈壁長灘,老朽我從第一次踏上這塊戈壁時便記著數,算上眼下這趟,如今已經是第兩百七十四趟咯,這片鹽堿戈壁老朽我曾經因為不少惡劣天氣,貼著邊緣走過幾十趟,后來熟了,就能在腦子里繪畫出這片鹽堿戈壁的地形模樣,正是一只乳鴿展翅的樣子,再加上這幾百年如一日的雪白鹽粒子,可不就是一只滄州境地里的雪鴿嗎?”
年輕女子驚喜出聲,笑聲如銀鈴般在戈壁長灘上傳出老遠,豐姓老者聽到小姐純真的笑聲,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忽然他耳邊的笑聲停止,繼而聽到自家小姐輕聲道:“豐爺爺,這些年辛苦你了。”
在這片戈壁長灘里幾十年如一日的老人頃刻間被風沙迷了眼睛,滿是歲月痕跡的枯瘦手掌怎么也抹不去眼角泉涌,任由兩行渾濁老淚劃過布滿溝壑的臉頰,一滴滴綻放在腳下的鹽堿戈壁中,搖頭顫聲著:“不辛苦,不辛苦。”
姓豐名年的年輕女子渾然不知自己發自肺腑的一句感謝,有著能讓她身旁這位老者生出愿意肝腦涂地的殺傷力,撩起白紗罩,抬頭看著蔚藍如鏡的天空,興致勃勃道:“年兒看家族里有叫做劍修的厲害人物,可以馭劍踩青天,模樣真是瀟灑極了,豐爺爺,你說要是咱們用馭劍的法子運輸貨物,那豈不是嗖的一下就能到大荒殿啦?”
真名豐邢海的老人趕緊抹去眼角淚花,順著小姐看去的方向瞧著青天,破涕為笑道:“小姐您不知道,我們走在地面上感覺不到,其實在十幾丈的天空上罡風可是極猛的,沒有個金丹境界根本無法在空中立足,若要說雇一批金丹境劍修來運輸貨物,那可就太敗家咯,老爺要罵的。”
豐年樂得捧腹大笑,繼而水靈眸子一轉,狡黠道:“那豐爺爺你是哪可以腳踏飛劍踩青天的劍仙嗎?
老人執繩走在硌腳燙人的鹽堿戈壁上,佝僂腰板苦笑道:“自然不是的,劍仙修為何其飄渺遙遠,往少了說都是元嬰境界的大修士,在咱豐家可是要被老爺供為座上賓的貴人,豐爺爺我年輕時雖然也愛用劍,但畢竟老了,可不敢指望什么劍仙了,只盼著此生能邁入金丹境,多幾年陽壽,才好多幫襯著小姐您。”
名字好聽聲音也好聽的豐年斂去笑意,認真道:“豐爺爺以后一定可以,年兒保證!”
溫柔話語說進老人心窩里,見證著千金小姐一步步從女童蛻變成亭亭玉立女子的豐邢海險些又要感動落淚。
豐家商隊漸漸行至鹽堿戈壁的中心,天地間的靈氣忽然異動起來,商隊中不乏修行者,都漸漸感受到了迎面風中愈發明顯的狂躁意味,原本安靜的土蜥獸也似乎察覺到有危險氣息正在靠近,開始顯得局促不安起來,而走過這條戈壁路幾百次的豐邢海早已面色蒼白。
不曉得發生何事的豐年只覺得起風了,眺目遠望,遠處原本依舊是望不到邊的戈壁灘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濃郁漆黑到讓人喘不過氣的陰沉黑云,黑云下延伸出無數條糾纏旋轉的狂風,將深深嵌入地面的鹽堿巨石連根拔起,無數條呼嘯狂風連通天地宛如黑色巨蟒,震撼人心。
之前從未出過遠門的豐年哪里曉得這是什么東西,但看著豐爺爺蒼白哆嗦的臉皮,她也知這絕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塊鹽堿地里的巨石被狂風卷入云霄,頃刻間被絞碎成碎石,一塊棱角尖銳的碎石被拋射出風口,從云端處高高落下,在身后牽扯出一道黑色云線,直奔豐年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