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輔兄,小點聲。他們這些粗鄙之人如何聽聞過漢輔兄的大名,切不要動氣”王積翁在一旁安慰他,自己心中也不免沮喪,又道,“此前聽聞是大元使臣前來,朝中都會遣重臣相陪,小心侍奉,還會有重禮送上,唯恐其不悅。可今日唉”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忠義全無啊”留夢炎義憤道,“咱們怎么說也曾是大宋重臣,又身懷太皇太后和陛下的御書,卻將咱們當做奸賊一般對待,真是豈有此理”
“是啊,即便咱們降元也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為保全天下的百姓,他們如此真是太過分了。但途中還是要多加小心,一切待見了太妃再言”王積翁也附和道。可心里卻暗罵,你可不就是奸賊嗎若不是老子替你遮掩,早成了刀下鬼了
從臨高到瓊州約有二百里,而車轎中又極為悶熱,這一路行來全憑迎接的郎官做主,要歇便謝,要走便走。途中便是想要小解都要給其塞些銀子,否則就只能憋著。這讓留夢炎更為氣悶,話也不愿多講,便全憑王積翁與迎接的眾人周旋。而其也是閑不住,沒話找話與人家套近乎,可往往都會碰壁,他卻不在意,依然厚著臉皮往上貼。
“老哥兒,這途中可還平安”王積翁發現自己乘坐的車是雇的,而不是官府所有,便找到了聊天的對象,撩開轎簾坐在車轅上與趕車的老漢聊起了天。
“客官定是第一次來,自從大元帥府遷瓊后,陛下便遣兵掃蕩了海盜山匪,行朝來回又收服了眾俚硐,現在安穩的很。”趕車的老漢得意地答道。
“老夫看那些官府的人為何那么恨北朝和降人,百姓們是不是也如此啊”王積翁裝作無意似的問道。
“客官要慎言,在這里千萬不要說北朝和降人,要說韃子和叛逆,否則讓人聽到不把你送到官府問罪,也要暴打一頓的。若不是看你們是外鄉人,哼”車夫趕緊壓低話音言道。
“是嗎有那么厲害”王積翁心頭一緊小心地問道。
“當然,客官不知朝廷有令,凡是活捉韃子者賞萬錢,殺死者賞五千錢。所以凡是發現韃子都會群而攻之,當下韃子的商船寧可渴死都不敢在這里靠港,你們能活到現在實是幸運”車夫笑著道。
“既然如此恨韃子,為何活的比死的賞錢還要多”王積翁有些詫異地道。
“據傳是陛下說,死了的韃子還要臭塊地。而瓊州缺少牲畜,活著的韃子正可伐木、開路、墾田、拉車,還不用憐惜,更不用給工錢。”車夫答道。
“哦,原來如此。那對待降人呢”王積翁聽了暗自嘀咕,這小皇帝真夠會算計的,分明是拿韃子當驢馬用。
“陛下說降人若是被脅迫的可以免罪,但是附賊的官員無論大小盡數處死,家眷、財物一律充公”車夫說道,“若是我說陛下還是太仁慈了,這些曾食我朝俸祿的叛賊最是可惡,沒有他們助賊,怎么能讓韃子奪了我們的花花江山,抓住后就應千刀萬剮,誅滅九族,再掘了他們的祖墳客官你說是不是此理”
“對、對,正該如此”這天沒法兒再聊了,王積翁尷尬地笑了笑道,便又鉆回悶熱的轎蓬里去了,暗罵這車夫奸猾,其明擺著是拐著彎兒罵自己呢
經過三天的風餐露宿總算是到了府城,留夢炎兩人卻覺得這三天的旅途比之從大都到瓊州都辛苦,甚至不比當年被蒙古人押送北行享福。最起碼人家還管吃管喝,而按照規矩使臣一進對方領土便由對方負擔起整個使團的費用的,可在這不但要負擔自己一行人的吃住,連那能痔瘡都顛出來的破車的車錢都要他們給。
不過二人還是松了口氣,起碼這府城是行朝駐地,自己的那些親朋故舊都是朝中的高官,怎么也能照顧一二,給自己出了這口腌臜氣。但是他們在瓊臺驛館中坐了兩天卻無一人前來聞訊,更不要說來敘舊了。而元使來訪這么大的事情,若說不知道怎么也說不過去。
如此讓他們倍感世態炎涼,真是一朝君王一朝臣,人走茶就涼,那些人明顯是要與自己撇清關系。而讓兩人略感安慰的是自己畢竟身上還有太皇太后和陛下的御書,楊太妃于情于理都會召見自己,可出人意料的是御書送上去后就沒了音訊。幾次催問都說楊太后抱恙,小皇帝前往島南避暑,一切要等陛下回返后再議。
“漢輔兄,用飯吧”到了這瓊臺驛館后,唯一的好處就是兩人都不用再付飯錢和住宿錢了。到了開飯的點了,有親隨將飯菜送上,王積翁坐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