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景帝的時候一位轅固生的儒士,因為精研詩經在朝廷了當了博士,有一次在皇帝面前和一個叫黃生的黃老學派學者搞了場學術辯論,主題就是“湯武革命”對不對。而說起黃老之術并非當前人們認為的清靜無為尊奉皇帝和老子的道家,其實核心是居上馭下的帝王術,對于隱遁出塵的莊子、列子是不感冒的。
西漢初年治國的制度格局,與秦朝大同小異,號稱尊奉黃老、清靜無為的漢景帝,也和秦始皇一樣,用蕭何刪減過后的漢律九章為基礎治國。在漢景帝湯是發起的這場辯論中,大家都清楚商湯,周武王,一個是夏朝臣子推翻了夏桀,一個是商朝臣子推翻了商紂。
黃生說,湯、武是弒君造反,是錯的。轅固生反駁桀、紂無道,天下人都歸心于湯、武,湯、武以天下人心的支持誅殺桀、紂,自己也是被人心擁戴立國,當然順應天命,是對的;黃生指出帽子再破,也得戴頭上,鞋子再新,也要穿在腳上,這叫上下有別。桀、紂再無道胡搞是君;湯、武再偉大正確依然是臣。君主做錯了事,臣子不諫言匡正以尊天子,反而以錯誤為理由弒君,改朝換代做君王,這不是造反是什么
在這場辯論中,轅固生持的就是儒家立場,君無道,當誅,而且還要理直氣壯地誅。而黃生所持的觀點是黃老一派,講的是要區別上下,無條件尊君,這一點上,和法家也是契合的。說到底,法家和黃老都是既得利益派,誰是君主,他就站在誰一邊。而轅固生所持的先秦儒家的傳統立場,則是,君主不是東西,我也要弄你
從這個角度來說,作為政壇老手的馬廷鸞和王應麟如何不清楚秦始皇在政治上對儒家的敵視,絕不止是“封建”還是“郡縣”的分歧,而是根本性的意識形態世界觀的分歧。因此盡管在史書上既能看到淳于越這樣哭著喊著要封建諸侯復古的的迂腐硬骨頭,也能看到叔孫通這樣投上所好的馬屁軟骨頭在以博士的身份為秦始皇服務,但是,無論是軟還是硬,統治者對他們的態度都不是倚重,而是“以倡優蓄之”,逗你玩。
所以說當年儒家士人在如此政治環境下,會混的、不會混的儒生,都是半截身體躺在虎口里,無非是看老虎要不要闔嘴罷了。而漢武之后的統治者之所以獨尊儒術也是因為他們不得不適應形勢,或是暗中修改典籍,或是以重注的方式對儒術進行革新,以滿足統治者的需要。宋朝大力抬高士人的地位,當初也無外乎是兩權相侵取其輕,防止武人擅權而已
“臨安失陷,陛下出城之時只有五歲,據陛下言在宮中受過啟蒙。后來在撤離泉州時陛下為救倪都統而誤上疫船,恰巧劉知事也在船上,教授過陛下月余。后來吾,及江尚書和應知事受太后之命入府教導陛下,另外在崖山時陸相為陛下講過大學”鄧光薦十分奇怪,馬廷鸞和王應麟二人來了話未說幾句,便問起陛下的師承,他便將自己所知合盤托出道。
“哦,那便是和父、宗保及中甫教導陛下嘍”馬廷鸞接言道,“那陛下又讀過那些書”。
“陛下天資聰穎,應知事教導陛下圣王之道,江尚書教授兵法戰策,吾則為陛下講解經史。而陛下涉獵甚廣,不僅經史、兵書不離手,且對百工和游記都有興趣”鄧光薦聽著他們的問話總覺得有些別扭,但還是皺皺眉如實回答道。
“三位皆是當世大儒,那陛下為何對圣人如此排斥呢”馬廷鸞不解地問道。
“翔仲先生之意,是吾未教導好陛下”鄧光薦也不是當初剛入官場的憤青了,這兩年的官兒當下來也明白其中沒有絕對的黑白之分,腦子也活泛了許多,但是耿直的脾氣卻沒改,聽聞馬廷鸞的話這下明白了,立刻質問道。
“中甫不要誤解,翔仲絕非此意,而是覺的陛下對士人似有不滿,吾等不解,只是想請中甫釋疑”王應麟見其惱了,急忙解釋道。
“若是你們當日有陛下的經歷也會有所質疑”鄧光薦聽了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