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廢帝北狩之后,一批隨遷及征募的宋臣進入元廷形勢發生了變化。留夢炎、王積翁等人皆是宋廷的高官,他們官拜尚書進入內閣。趙與票、程鉅夫、趙孟頫、謝昌元、葉李等名士也進入翰林院,尤其是皇室后裔趙孟頫的應召讓那些觀望的士人心里發生了變化,一批投機士人又主動向其靠攏。導致“從政潮”迅速蔓延,就連一些名士大儒和血氣方剛的青年才俊也未能免俗。
但趙昺以為環境的變化并不能作為投敵附逆的借口,這是關乎“氣節”的大是大非問題,即古人常言“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特別是在民族國家面臨生死存亡的十字關口,能否堅守此底線對士人來說無疑是最嚴峻的考驗。而事實上淪陷區民間社會,包括一向被視為社會楷模的知識分子群體,絕非鐵板一塊,留夢炎等人的被重用加速了其分化進程。
當然這些附敵的士人也知道如此做于道德有虧,更違背了圣人之言,便以自保之說希望得到同情式的理解。如此說法應該說很有市場,也常為那些降官所用,因為亂世中尋求自保之道是一種非常普遍的心態,更勿要說在統治體系嚴密的淪陷區了。許多人稱雖然對舊朝一片忠心,但迫于生計或為了保住自己的財產被迫出任偽職。
當然堅守底線、保持氣節的士人也不乏其人,向謝枋得、馬廷鸞、王應麟等等許多士人,在流離失所,貧病交加之時,不得不靠變賣珍藏書畫典籍、開館授徒來維持生計,甚至被迫四處流浪的情況下,仍不為高薪所誘,斷然拒絕入仕。這種不為利惑、不屈服于淫威的血性儒士,當然值得稱贊和重用。
在失節與守節這兩極之間,更多的士人選擇了中間路線既不主動投靠蒙元,也不置身世俗之外;既不抗拒元廷的安排,又在職責范圍內盡力維護國家民族利益。在江南平定后,各地州府逐步恢復官學,這些人應召擔當教職和館職,依然傳播圣人之學。這些人雖不主動附敵,不過人格、操守還是應受到質疑的,當然僅憑此便斷定該群體為失卻民族立場和國家觀念的灰色地帶同樣有失偏頗。
凡此種種,皆使忠奸和是非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概言之,宋朝遺士在國家淪喪之時以能否固守氣節和堅守民族大義為界發生了分化,但是多數人還是選擇了表面妥協實則盡可能維護民族利益的中間路線。這種多極格局表明,在此期間南方士人既沒有結成眾志成城的抗蒙陣線,也并非整體立場暖昧的灰色地帶
“陛下一席話,讓臣茅塞頓開”文天祥聽罷言道,“臣前時所為確實過于魯莽了,將他們一概而論,而未能善加利用,以致地方之上風聲鶴唳,錯失了為國選材的機會。”
“文相不要過于自責,江南淪陷已有十年,固有人尚能堅守節操,但蛇鼠兩端之徒亦為數不少。戰事緊張之時,難以一一甄別過也不能全在你。”趙昺見其認識到自己的失誤,未免其過于自責,寬慰他道。
“陛下如此寬待,讓臣汗顏。”文天祥聽了更加慚愧,施禮道。
“朕之言絕非袒護文相,而是行朝那邊問題同樣很多,你這邊做的盡管不甚完美,尚不會有大亂,但是那邊就說不準了”趙昺擺擺手嘆道。
“陛下,難道行朝有變”文天祥與其他兩人對視一眼,轉向小皇帝驚問道。
“沒有,那邊有陸相主持朝政,又有張世杰坐鎮臨安城,尚可應對。”趙昺看文天祥的焦急的樣子,連忙言道。
“那陛下又為何憂慮”文天祥松了口氣又問道。
“臨安收復之后,行朝之中有人的想法就變了。”趙昺苦笑著道。
“難道他們還欲造反不成”謝翱激動地問道。
“并沒有那么嚴重,只是群臣在治國的理念上有分歧而已”趙昺搖搖頭道。
“陛下,朝中分歧何在呢”文天祥皺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