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看著窗外的秋景,沉悶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他知道中央對地方完善的監督監察制度在維護國家的統一、政令的通暢、吏治的整頓是有益的。再就監察制度本身來說,這個問題如果要從縱向展開,可以成為一部專史,如果從橫向展開,那還涉及中央的監察系統,整個御史臺的職能。從地方的角度展開,便涉及整個地方行政制度上的沿革,不僅要懂得歷史,還要懂得現實意義。
同時它的發展史也告訴我們,制度的制訂在執行過程中,自然隨著利益關系而異化,制度設計的目的與效果往往會出現反向的運行,故制訂法律和制度固然重要,但如何執行則更加重要,還必須隨著形勢的變化,不斷修訂制度。但趙昺以為除了制度,根本還是人的問題,人的價值觀念異變以后,他對待制度的態度,不是如何遵循完善制度的設計,而是如何鉆制度的空子,即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那么任何制度都有它的變異,形式與實質可以反向而行,走形式往往會變成掩蓋違反制度的貪瀆行為。所以嚴格地監察行政的全過程才成為制度執行必不可少的條件。這不僅在歷史上,在現實生活中這方面的教訓也實在太多了。如今雖說沒有一部完整的宋律,但是繼承和頒布的敕令不謂不多,可效果如何,執行狀況又如何,依然是一個大問題。
因此不要以為有法就萬事大吉了,實際執行的情況因人、因時、因地而相差甚遠。因為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有一些人心目中,制度是給人看的,辦事自有潛規則。而單靠制度治人有它的局限性,最根本要管好官員,要擺正社會風氣,在觀念上要正能壓邪。
趙昺通過與應節嚴兩人一番長嘆,一番梳理后感觸頗深,但也有了另外的認識。他深知一個國家制度的建立,與這個時代的文化和統治思想及社會變動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唐宋轉型后,經科舉制的有力推動,一個士大夫官僚階層迅速崛起。他們中的精英分子自許是天下安危、生民利病的實際擔當者,向皇帝發出了“與士大夫治天下”的吁請,展現出迥異于前代士人的自覺意識。即以理學強調“內圣外王之道”而論,就是旨在通過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的“內圣”功夫,最終落在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外王”之道上。
所以宋代的文化從本質上說是一種入世型文化,講究履踐,強調經世,從根本上關注百姓怎樣生存發展、國家如何安寧強盛,體現出“以天下為己任”的淑世情懷。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名言,張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號召,都是這種理念情懷的經典表述。
晚唐五代以降,忠義廉恥掃地以盡。新儒學重建過程中,表彰名節操守尤其不遺余力,至北宋中葉已“中外薦紳知以名節為高”。名節操守敦促優秀的士大夫官僚“不枉道以求進”,自覺信奉“刑賞為一時之榮辱,而其權在時君;名義為萬世之榮辱,而其權在清議”,將當世與后代對自己的評價視為高過賞罰、超越生命的永恒價值。
宋朝士大夫獨立人格之養成,當然有社會變動的深層原因,但最高統治者的政策保護與思想導向,其作用也不可忽視。尤其對于承擔權力監察功能的臺諫言事官,宋朝君主大都以“崇獎臺諫”“不罪言者”相標榜,“借以彈擊之權,養其敢言之氣”。正是最高統治者能夠“容受讜言,養成臣下剛勁之氣”,促使士大夫官僚“所以自待者愈不敢輕,上下交相待,而人才日以盛”,他們才得以相對充分地議政論政,實現其政治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