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嗜甜,平日里最愛買的也是飴糖。
尤其百花坊里來了新妹妹,因著不聽話被花娘喊人打得皮開肉綻,她總偷悄悄去刑房里給那些妹妹塞顆飴糖。
若是被花娘發現了,她便笑笑,露出兩個梨渦,“都是可憐的小妹妹,給她們甜一甜便曉得百花坊的好了。”
花娘戳她的腦袋,“來這兒的誰不可憐。”
卻也只是嗤她一句,從不傷她分毫。
和百花坊的其他姑娘們比起來,云雀算命最好的那個。
據將她賣到百花坊的娘說,當年她們是在村里的田埂邊撿到她的,彼時她被裹在紅色棉被里,小小一只,她們存了給兒子養童養媳的心思把她撿回來,一直養到五歲。
可她五歲那年,一場蝗災導致家里顆粒無收,朝廷的賑災糧餉發不出來,米糧漲到了天價,餓殍遍地。
遇上她哥哥生病,她娘就帶著她到嘉陵,把她賣進了百花坊。
來嘉陵的路上,她這才知道,原來她是撿來的。
到百花坊以后,她不鬧騰,也不想著逃跑,因得了蕓娘的青眼,便一直跟在蕓娘身邊做丫頭。說是丫頭,但蕓娘把她當妹妹養,給她扎好看的發髻,穿漂亮的衣裳,教她讀書認字,琴棋書畫。
蕓娘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姐,一朝家道中落,進了這風塵之地,是以將她教得極好,到后來她相貌初露端倪,蕓娘怕她被那些客人占了便宜,就給她另外辟了地方。
和她同齡的姑娘在接客前都被調教過,唯獨云雀在蕓娘的庇護下,什么都沒學。
花娘也說,像她這樣的姿色,鵝蛋臉,剪水瞳,楊柳腰,什么都不做也能把客人勾得魂都沒了。
蕓娘。
云雀好想蕓娘。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落下,那么好的蕓娘,卻因為她被折辱得沒個人樣。
云雀心道蕓娘,你慢慢走,云雀很快便來陪你走這黃泉路。
她們約好了,下輩子要做姐妹的。
來世投胎到普通人家,無須受這折辱。
逐漸地,云雀失去了意識。
“咚”
一聲重響,云雀感覺渾身的骨頭都碎裂開了,腦袋不知磕在了哪里,鈍痛。
痛
她竟然沒死
“人我們是送來了,要不要用隨你們。”有人說“若是你們爺因合歡散毒發暴斃,明日我們便送棺木來。”
“滾滾滾,誰要用你們送過來的臟女人。”
“愛用不用。”
話音剛落,人便飛速消失在了院子里。
夜宿站在那兒吹了吹莫須有的胡子,“這三皇子欺人太甚,明明是爺替他背了鍋,命都差點沒了,他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三番五次來挑釁。”
“狗東西。”夜宿低頭看了眼他們送過來的女人,立刻喊“夜闌”
夜闌的聲音隔著門傳來,“什么事”
“快出來看一眼。”夜宿皺眉,“我怎么感覺她眼熟啊。”
夜闌收了內力,將昏睡的趙時韞放在床上,給他蓋上被子,這才躡手躡腳的出來。
他額頭上汗津津的,外邊雨勢漸大,關門時還有秋風吹進房間,他生怕擾著趙時韞,讓他體內剛壓制下去的毒再次復發,于是關了門低聲呵斥,“小聲點。”
夜宿瞟了眼安靜下來的房間“爺好了”
“只是暫時壓制下去。”夜闌剛輸送了不少內力,身子虛地咳了一聲,復又平靜地問“什么事”
“趙明軒讓人送過來個女人。”夜宿提到趙明軒就恨得牙癢癢,“他肯定知道爺毒發了,所以就送了女人來。”
“這院子偏,但有不少人看著。”夜闌的聲音沒什么起伏,“你又不是第一日跟著爺。”
“可趙明軒欺人太甚。”夜宿恨得咬牙切齒。
夜闌斜睨他一眼,暗含警告道“禍從口出。”
“爺現在都成這樣了,我還怕他們”夜宿氣道“有本事殺了我啊。”
“正是爺成了現在這樣,你才不能死。”夜闌暗自調息,忽地一口氣沒調過來,咳嗽幾聲便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