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在即,他去往云州松鶴書院求學,年初走時信誓旦旦地和云雀說,“待來年高中,我便贖你出來,娶你回家。”
云雀當時只笑笑,叮囑他好好讀書。
她沒同他說,青樓里的姑娘及笄后便要接客,等到他來年高中,她已不知輾轉了多少人的身下,成了別人眼中的殘花敗柳。
云雀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攀上沈清南的高枝,嫁入隨遠侯府。
蕓娘很早以前就同她說過,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
沈清南是個好人,但他不可能娶自己。
這世道早就定好了他們的命運。
花娘撫著她的頭發,“嫁入沈家,哪怕是做個妾也比在百花坊里強。我原本打算再留你一年,這一年里只讓你彈彈琴,跳跳舞,不接客,留到他明年高中,拿著銀子來贖你出去,但人生總是充滿了變數。”
“做不了妾的。”云雀笑笑“沈家家風嚴正,侯夫人是出了名的古板守舊,怎可能允許她最寵愛的小兒子娶個青樓里的姑娘呢”
“你”花娘把梳子放在桌上,知曉有些話不必再說。
云雀看上去小,一張臉白白嫩嫩,眼睛懵懂又澄澈,其實心里跟明鏡兒似的,自幼在百花坊里長大,看慣了男人的虛情假意,估計早都想好了吧。
云雀拉著花娘的手道“花娘,我都明白的。”
“明白就好。”花娘道,“怕你入了情網,不顧生死。大戶人家后宅里的手段,比這百花坊里腌臜多了,進去以后,不知哪天人就沒了。”
云雀點了點頭。
她知道,花娘對她所有的期盼便是活著。
花娘甚至沒問她這一日去了哪里,經歷了什么事,要她的是什么人。
想也知道是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
可這坊里的姑娘,誰不是經歷過百般苦難的呢
沒什么可說道的,這便是命。
秋月給她備好了水,云雀沒讓秋月近身伺候,一個人脫光了邁入浴桶,熱水裹著她的身體,洗去她這一日的疲態和誠惶誠恐。
她肌膚本就柔嫩,趙時韞的手糙,把她身上好幾處都弄破了皮,如今在熱水的包裹下,肌膚刺痛,平日里的云雀被這樣傷到,早就啼啼哭哭地喊痛了,可今日她渾身都提不起力氣,躺在浴桶里發呆。
她想蕓娘。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耳畔嘰嘰喳喳的叫喊聲,聽到了啼哭聲,可她的眼皮太重,腦子混沌,怎么都醒不來。
云雀病了,一場高燒昏迷了兩日兩夜。
病中還在囈語,說一些沒頭沒尾的糊涂話,秋月伴在身側守了兩日兩夜。
尋了大夫來,說是驚嚇后的癔癥。
坊里的姐妹們來了又去,匆匆看一眼又都怕驚著她,離開后私下里討論。
“雀兒妹妹這是經歷了什么啊”
“你們看到她身上了嗎”
“是什么牲口如此欺辱人”
“那些男人是什么德行,你我還不清楚總喜歡給人身上留些印跡。”
“要說雀兒妹妹皮膚也太嬌嫩,上次我就輕輕掐了下她的臉,一個紅印三天才消,花娘還當我用了多大的勁兒。”
“”
她們不無擔憂地討論著,可云雀躺在床上沒有知覺。
她撿來的那只白貓團團乖巧地趴在她腳邊,秋月守在床邊,旺平在樓下煎好了藥喊秋月下去取,秋月光是想著如何把這藥給云雀灌下去都費了些功夫。
云雀嗜甜,每次病了喝藥都苦著一張臉。
即便昏迷了也一樣,那藥怎么都灌不進去,秋月便讓旺平熬藥時加了許多飴糖。
喂云雀喝藥前,也得先給她嘴里塞顆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