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車馬、燈影,仿佛無聲流動的河流,緩緩地流轉在薛千山沉靜的雙眸之中。
片刻后,他的眉尖微微一挑,雙眼中的沉靜仿佛被什么東西打破了,他揚起下頜,雙眼望向了長街的一端。
“長青,”薛千山頭也不回的喊了一聲,“讓人進來伺候。”
包廂門邊一位眉目清秀的青年應了一聲,垂首走了出去。
不多時,他又帶著幾個杏臉桃腮的美貌丫鬟走了進來,將圓桌上的茶水果品撤下去換了新的,又有粗使婆子送了熏爐進來。
長青走過來,伸手關上了窗戶。
被寒風灌得冷冰冰的包廂里很快暖和起來。
薛千山解下大氅,遞給了身旁的長青。狐裘之下,仍是一身月白色衣衫,領邊袖口繡著精美的仙鶴竹枝紋,既華貴又清雅。
長青不敢直視他的臉,微垂著頭,將大氅抱過去交給了一旁的丫鬟,低聲問道“外間可要囑咐他們再擺一桌”
鳳隨定下的這間包廂十分寬敞,一道鏤花月亮門將這間臨街的包廂分作了內外兩廳,這是預備著主家宴客時要分開男賓女賓,或者主家有事要談,隨從在外間另開一席的意思。
長青這樣問,也是猜測鳳隨身邊必然會帶著隨從。
“不必。”薛千山說“鳳大人不會帶太多人,三兩個親信,一席也就坐了。你當我是什么身份,初次見面就能讓鳳大人單獨宴請我”
長青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垂下頭不敢再看。
薛千山的語調淡淡的,舉止也是一派從容,但長青還是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些自嘲的意味兒。
長青不敢多話,陪著他來到包廂門口迎客。
不多時,就見樓梯處走上來幾個年輕男子,當先一人身量高大,穿一身淺灰色常服,眉眼方正,顧盼之間顯得從容又機敏。
這人薛千山見過,就是之前來過“薛記”的陳原禮。
他走上樓梯之后,就避讓在一旁,讓出了身后一襲華服的大理寺少卿。
薛千山連忙上前行禮。
這是他第一次與鳳隨在這樣近距離的情況下相見,面上雖然端著大家少爺的風度,心中卻多少有幾分拘謹。
只看外表,鳳隨無疑是一位非常英俊的青年,但他眉眼之間的神采卻比五官的輪廓更為出眾,仿佛名家巨匠精心打造的一柄寶刀,刀鋒尚未出鞘,無形的殺氣卻已經破壁而出,令人不自覺的便生出敬畏之意。
薛千山在心里暗贊這青年武將果然風采奪人。
緊跟在鳳隨身后的是一位容貌俊美的青年,身量與陳原禮相仿,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天青色常服,舉手投足間帶著習武之人的干脆利落之感。
這也是與薛千山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薛千山記得他有個挺特別的名字,叫司空。
司空是這三人當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神情之間卻并沒有他這個年齡的人常有的銳氣與驕傲,反而顯得有些散漫隨意。
不像是公差,更像是落拓不羈的江湖浪子,看似灑脫直率,卻讓人看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