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聽到曹溶的名字,一顆心已經放下來一大半兒了。
鳳隨這樣的身份留在西京,做的又是文臣的差事,多少是有些尷尬的。但若是曹溶出面,地方衙門配合他,那就說得過去了。
說起衙門,按照職能來講,首選自然是京畿衙門,但蔡大人和稀泥的能耐滿西京城都是有名的。曹溶腦子有病才會去找他合作,于是只能轉頭找上大理寺。
而大理寺卿把這個合作的差事交給鳳隨來辦,也完全符合工作流程。
鳳隨安安穩穩地坐在書桌后面,眼中流露出篤定的神色,“曹若水自然是想利用我,但焉知我沒有利用他呢”
司空聽了這句話,一顆心就安安穩穩地落回了原地。
反而陳原禮有些不放心,“皇城司行事詭秘,咱們不好摻和”
鳳隨就搖了搖頭,“原禮,機會從來都要自己去抓住才行。若是不摻和,難道我要帶著你們一直在大理寺里打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嗎”
陳原禮不吭聲了。
鳳隨卻并不覺得這話觸到了他的傷心處,他安穩地坐在那里,向著他信任的兄弟,坦然他的目的,“我甘受曹若水驅使,是因為我從他的身上拿到了足夠的報酬天子腳下,一言一行都需謹慎。皇城司,是我能了解到興元府戰況的唯一途徑。”
鳳隨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唯有了解清楚外面的形勢,他才能制定計劃,調整方向,推動形勢朝著于他有利的方向前進。
三更時分,曹溶踏雪而來,進內書房與鳳隨議事。
空青和貫節守在門外,曹溶時刻不離的侍衛曹九黎也退避到了院中。
司空和陳原禮沿著內書房外的小徑走到了涼亭之下。
雪下得又密又急,鵝毛一般自鉛灰色的云團里飄落。不知不覺間,地面上積雪的厚度就已經沒過了腳面。
天地間一片寂靜。
司空只覺得心頭澄靜,仿佛長久以來堆積的陰云都散開了。
司空輕聲說,“是我入了迷障。”
陳原禮一雙利眼緊盯著不遠處臺階下如同石雕一般的曹九黎,聽到司空忽然冒出來的一句話,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此時此刻的司空,只覺得頭腦無比冷靜,似有一種開悟般的清明。
“是我只看到了遠處,卻忘記了腳下。”司空微微一笑。
他在梧桐巷住得好好的,為什么非要跟著鳳隨搬進虞國公府司空問自己,難道只是圖一個安逸圖個吃穿有靠圖不用自己補雞窩
當然不。
司空義無反顧地離開梧桐巷,離開京畿衙門,無非是因為鳳隨身上貼著鳳家軍的標簽。在司空的眼里,鳳隨是他目前而言,最為接近理想的一道門檻。
但他接近了鳳隨,卻反而心思浮躁了起來。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腦海中所知道的歷史,想著現實中正在發生著的歷史想炸彈,想火銃
他想了這么多,卻忽略了腳下此刻所站立的位置。
這就好比一個人去應聘工作,他看到辦公室小弟可以有升遷的機會,甚至有一天能升職成為辦公室經理。
他沉浸于這種憧憬,卻忽略了此時此刻,他只是個辦公室小弟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