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趕在宵禁之前回到了葫蘆街,開門的不是司空常見的幾個小廝,而是一個叫昌叔的中年漢子。
昌叔年輕的時候是鳳老將軍身邊的侍衛,后來在戰場上受了傷,一條腿變得不大靈活了。平時走路倒也沒什么,但走快了就有些跛,過不了打打殺殺的生活,就從前線退了下來。他又沒有家人,就干脆留在鳳府當個護院。
平時鳳隨也不讓他干什么,他只負責管著后院里做工的十來個下人。
司空看見是他過來開門,忙說“這怎么好意思小路呢”
昌叔四十來歲的年紀,中等身材,是個長著黑臉膛的壯實漢子,平時也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見回來的是司空,就笑著說“大人在演武場呢,說是要跟小羅他們比試比試,小路他們幾個都跑去看熱鬧了。”
聽他這么一說,司空也好奇起來了。鳳隨的住處有個院子,聽貫節說他平時早起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練槍練劍。大約也是工作太忙,他倒是很少到外院的演武場來。
司空把馬送回馬廄,也興沖沖地跑過去看熱鬧。
外院的演武場在徐嚴和羅松居住的那個院子的后面,場地的面積比足球場略大一圈,院子中間立著一根十來米高的柱子,上面掛著幾盞風燈,院子四周也亮著燈籠,雖然不能說亮如白晝,但要想看清楚場地中人的動作倒也綽綽有余了。
鳳家的后院住著不少鳳隨從前線帶回來的衛兵,除了成家搬出去住的,還有約莫八十人左右。這個數目在一般權貴人家也不算什么了,司空聽人說過,永平公主府光是侍衛就有三百多人,派頭可比鳳隨這點兒親兵大多了。
沒當值的兄弟們差不多都在這里了,他們三三兩兩地圍成一圈,看場地中央兩個人騎在馬上互博。
其中一方是個黑黑壯壯的青年漢子,司空知道他叫嚴桐,祖籍河間府,家里是開武館的。后來他在當地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家,就干脆去北方投了軍。這人有一把子好力氣,拳腳也厲害。
司空曾經聽說過他放出的一句狂話,說的是后院的這些衛兵當中,沒跟他打過的人不足三分之一,但凡打過架的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司空屬于沒打過的那一撥。
嚴桐身上有一個從六品的飛騎尉的軍銜,他是作為鳳隨的私衛帶回來的,目前虞國公府的侍衛都歸他管。平時他的工作就是充當這些護衛的教頭,帶著手下做一些日常的訓練。除非鳳隨需要有額外的武力支援,否則一般的大理寺工作他們是不參與的。
偶爾鳳隨也會從嚴桐的手下臨時抽調幾個人跟他出門,但經常帶在身邊的還是陳原禮、徐嚴和羅松這幾個人。
這就導致了司空與嚴桐這些人都不怎么熟,也就沒什么交情,貿貿然的哪里好找上門去打架。
嚴桐這樣狂的人,估計也沒看上他。
司空知道,在這些人眼里,他是屬于技術兵,武力值不被人放在眼里的那一種。羅松跟他說過,后院這些人都知道司空是因為“會開鎖”被鳳隨招到身邊的。
司空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何況這話嚴格說起來也沒錯機關也算是一種鎖。
此時嚴桐騎在一匹灰馬上,雖然寒冬臘月的,他卻打著赤膊,皮膚上還冒著汗氣。鳳隨騎著他那匹溜光水滑的大黑馬,身穿一襲黑色薄甲,兩人手中所持兵器都是。
嚴桐孔武有力,鳳隨看上去要更靈巧一些,兩支你來我往,雪亮的槍尖在昏暗的夜色中幾乎連成了一道道銀線。
這兩人的對仗,給了司空一種兩軍對峙,主將叫陣的感覺。
司空直到這個時候,才真切的意識到鳳隨其實是一員武將。
這兩人都是武將中的佼佼者,就算真的上了戰場,司空也不一定有機會看到這種水平的對戰。
他看著場中的兩人,身體里血液也仿佛開始加熱,慢慢地沸騰了起來。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司空幾乎看不清他們一招一式的動作,只覺得夜色里有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光團,然后驀然間一道銀線從光團里飛出,在司空的視網膜上劃出一道亮線。
那是嚴桐手中的被鳳隨挑飛了。
落地,發出一聲悶響。而鳳隨的槍尖已經點在了嚴桐的肩胛骨上。
演武場周圍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司空也忍不住歡呼起來,還忍不住吹了一個流氓口哨,混亂之中也沒人注意他。
然后一群人簇擁了過去,司空也下意識的隨著大家一起往場地中央擠了過去。但他還沒有擠到跟前,就見人群中又閃開了一條通道,兩位主角一前一后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