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有一肚子的疑問,但他深知“君不密則失其國,臣不密則失其身”的道理。有些事,他是不能問的。
他只能等。
正月十五,元宵節。
雖然燈會是晚上才開始,但架不住老百姓対這個活動的熱情,于是從兩三天之前開始,西京城的大街小巷就已經開始掛燈籠了。
往年這個時候,司空金小五他們都會很忙,滿大街地巡邏,不光是盯著地痞流氓怕他們鬧事,捎帶腳的也關注一下其他的安全問題,比如燈籠掛的不是地方,容易引燃附近的易燃物品等等。
今年他倒是沒那么忙,也不用操心老百姓掛燈籠的事情了,但要面対的壓力反而更大了。
司空坐在馬車里,沿著昌平街一路向西,然后拐上了寶華街,再朝北行駛,停在了醉仙樓的臺階下。
司空從馬車上下來,裹著厚厚暖暖的黑狐裘走進了醉仙樓,被殷勤的小伙計一路引到了三樓空無一人的雅間里。
雅間臨街,一推開窗,正対著熙熙攘攘的寶華街。
此時此刻,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但放眼望去,大街兩側各色燈籠已經高高掛起,顯出了一種熱烈的節日氣象。
街邊的擺攤的商販也遠比平時要多,叫賣聲此起彼伏。食物的香氣在寒風里蒸騰起來,又溫暖,又誘人。
寒風也仿佛有了溫度。
寶華街位于朱雀大街的西側,它與朱雀大街平行,南端連接城南的啟順門,另一端則直通皇城西南端的寶華門,可并行十輛馬車。
寶華門是外命婦進宮時出入的宮門,后宮內侍出宮也都是從這里出入。今日一早,司空的師姐溫娘子和她的樂團就是由內侍省的宮人引領著,從這里進入宮城。
司空伏在窗欄上眺望巍峨的宮城。
西照的陽光跳躍在宮墻之上,宮墻之內,一重一重的殿宇綿延到遠方,被金色的光芒渲染得如同瓊樓仙境一般。而在屋檐之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卻顯得格外幽暗,給壯麗的殿宇營造出一種濃墨重彩一般震撼人心的視覺效果。
那里就是整個國家的權利中心。
司空瞇起眼望著皇城方向一片金燦燦的屋頂,恍然間生出一種錯覺來,仿佛那里真的盤踞著某種神秘的、強大無比的巨獸,正在耀眼的光華中沉默的呼吸。
這條街上擺攤的商販,到醉仙樓附近就不敢再往前了。
從這里再往北就是護城河,河面寬度在百米左右,沿著河岸有青羽衛站崗巡邏。靠近河岸這一帶,百姓是不允許接近的。
司空目測了一下,護城河本身的寬度,再加上醉仙樓到護城河邊的距離,以及河邊到寶華門的距離,他此時此刻與寶華門之間的距離超過了兩百米。
這樣的距離,普通的弓箭手是很難保證精度的。假設青羽衛站在寶華門上方的城墻上,弓箭射到醉仙樓這個位置,也已經沒有什么殺傷力了。好在河岸開闊,若是有人強行穿過護城河的話,対這些守衛來說,會是非常醒目的靶子。
如果換成鳳家工匠改良過的弩箭,射程會擴展到兩百五十米到三百米。
但守衛在寶華門一帶的侍衛到底是不是配備了這種新式弩箭,司空就不確定了。
他解下身上華貴的黑狐裘,將它很小心地疊了起來,放在一旁的暖榻上。然后解下身后的包裹放在桌子上。
包裹沉甸甸的,放在桌面上的時候,即使隔著一層牛皮,也還是發出了沉沉的悶響。
司空停下來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然后伸手解開了桌子上的包裹。包裹里面有光滑的弓臂,也有拆開的零件。
司空坐了下來,開始組裝他的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