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裝有炸彈的長箭并不是全部射中了城門,即便如此,城門也招架不住連番的爆破,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司空再次搭弓。
這時晨霧已然散開,天地之間的光線變得明亮了許多。站在司空的位置,城墻上方被炸豁口的垛子、城門洞里撲簌簌落下來的碎石、兩扇城門不堪重負的搖晃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瞄準了城門與門框相連接的地方。
長箭離弦,在司空期待的目光中準確地釘入了城門與門框之間因為爆破而震裂開的縫隙之中。
火光猛然爆開,整座城門樓子都仿佛跟著晃動了一下。
城門承受不住連番的轟炸,終于在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吱呀聲后,歪歪斜斜地倒了下來。它先是斜掛在門框上晃蕩了幾下,然后就像一位力竭的老者似的,緩緩地靠向了城墻的方向,最終順著城墻的方向滑向了地面。
司空的身后響起了沖鋒的號角和鋪天蓋地的沖鋒的吶喊。
他像是突然間被洶涌的潮水淹沒,變成了一滴微不足道的小小水珠,被這摧枯拉朽的力量攜裹著、推動著,一往無前地奔涌向前。
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被點燃,顫抖著,在靈魂深處發出了最野性的嚎叫。
司空忘記了“自我”。
這一霎間的他,仿佛已經融入了這洪流之中。
他是舉著弓弩為自己的戰友做遠程防護的弓箭手,也是舉著火槍沖進了晨光未明的巷道里的前鋒。
他是奮力向前沖鋒的戰馬,也是在戰士的呼喝聲中出膛的灼人的子彈
他是淹沒這片土地的每一顆水珠,也是飄搖在縣城的上空的風箏。
他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阻擋在他面前的墻壁與人群,一直看到了敵人被趕出林泉,被迫撤向北方時的狼狽與驚惶。
司空的血液沸騰,靈魂卻仿佛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他的箭筒很快就空了。他收起弓弩,換成了別在腰帶上的火槍。再后來換成了長刀。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廝殺。他看到沖上來的士兵當中有不少人都長著與他,與其他的漢人十分相似的五官與膚色,其中有些人身手還很不錯。
但他不能停下來,也不能對他們生出絲毫的同情與憐憫。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們的身后并不是同為漢人的同胞,而是千千萬萬狼子野心的敵人。
因為火槍隊的優異表現,這一場戰爭持續的時間并不長。
這也是鳳家軍在收復十六州的過程中,頭一次如此大規模的使用火器。無論是攻城用的炸彈,還是配發到前鋒營的火槍,都刷新了鳳家軍北伐的歷史從來沒有那一場攻城戰,可以開始得這么神奇,又結束得如此迅速。
他們寅時二刻發起沖鋒,辰時未到,戰爭已經落下了帷幕。
林泉縣令李嘉禾在縣衙門外的長街上被火槍擊斃。北城門被打開,一伙兒不足百余人的隊伍沿著北門逃出林泉,向著檀州的方向疾馳而去。
除此之外,城中其余的守衛死的死,降的降。細算下來,死在火槍之下的遼兵人數要更多一些。
當冬日略顯蒼白的太陽艱難的從云層后面爬出來的時候,林泉縣城已經在滿地鮮血之中迎來了新的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