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他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來教授更多別的東西,算學物理、化學、生物這些課本哪怕只有第一冊,也令人如癡如醉,即便所說的都是假的無法求證,也讓人本能地想要信服,想要了解。和張宗子一樣,大多人對青頭俵物的推崇,都是從教材開始的。這些讀書人看買活軍的簡化字壓根沒有障礙,幾年間私下流傳,幾乎個個都有自信倘若去了買活軍那里,他們是很可以通過買活軍的掃盲班考試,甚至也可以考得上吏目,是足以養活自己,甚至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的。
若只有青頭俵物,恐怕還不能激動這些慘綠少年,就是因為教材打下了底子,這半年來,又發了報紙,張宗子想去買活軍處見識一番的心思,便越發的熱切了,正好近日又鬧出了這所謂幫辦衙門的亂子,張宗子便更看不上朝廷了,覺得在武林讀書的日子,實在是相當的苦悶,哪怕是去買活軍處做做苦活,也不失為一番見識。因此便鼓動著眾人一道,至少買活軍抵港之時,要去親眼看看,混不混得上船再說,至少別老從別人那里尋摸青頭俵物,自己先去看看這群青頭賊的真容。
這群好事紈绔中,年歲最大的也不過是二十啷當,從不知民間疾苦,又遠離家人,并無長上管束,聞言自然是極力贊好,當下便推算了買活軍到港的時間,又每日都派出眼線,仔細觀察河坊街眾店鋪的動向,這一日果然有了線索,卓珂月回到山房,興奮地道,“來了來了,我看著好一隊腳力從花粉店的庫房出去,都挑著空擔子,這一定是船來了去進貨的”
眾人一聽,便按照事前計劃好的,都換上了全套的棉服,裹了披風,又戴上了防寒的風帽,乘驢出了城門,往錢江邊上過去,路上遇到熟人,只說是去城外訪秋,倒也無人猜疑,便讓他們一行人出城去往錢江方向。
不過,此時的武林港,正經港口是在內河,海港這一側是沒有建筑的,眾人來到錢江一帶,只見農田處處,遠處漁船點點,尋覓了半日,天都快黑了,這才見到成群的村民,各自都挑著擔子,里頭顯然是食水河鮮,踩著土路往某處而去。
眾人催驢上前,假裝是去找買活軍做生意的商戶,這些農戶也不猜疑,便指了路,道,“快去,從下午起好多人呢,熱鬧得很,去晚了,貨都賣完了”
從上午走到現在,一路頂風冒雨的,張宗子眾人都有些葳蕤,雖然嘴上不說,但好幾人心里已有了退意,此時終于找到地頭,也都是精神一振,沿著小路上下顛簸,催驢小跑,走了好長一段,果然見到錢江入海口的一片灘涂邊上,聚了許多人,遠處又停著許多大海船,這大概是張宗子一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規模這么大的船隊,竟有數十艘停在天邊,映著夕陽,斜陽中金光點點,景象動人難忘。
仿佛一片小品散文就在筆端,張宗子站著出了好一會神,這才繼續往前走,只見近處只停了一艘小舢板,上頭站了五六個青頭軍士,竟是有男有女,讓他嚇了好大一跳,暗道,“青頭賊的女娘果然煞是厲害”
他們幾人走到海灘上,眾人也不在意,只是偶然看來幾眼,張宗子戴上風帽,默不作聲站到人群邊沿,游目四顧,心下思忖道,“船不開進來,怎么做買賣,這是個什么章程”
剛這樣想著,便聽到舢舨上,一個女娘軍士用官話說道,“現在還沒漲潮,不能運貨,正好登記撲買,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嗎”
張宗子也顧不上那女娘的容貌,一聽這話,便頓時抖擻精神,暗道戲肉來了,運足了目力,要看買活軍這搶掠買賣,到底是如何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