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但買活軍怎么說也是官府,眾人哪敢隨意找麻煩于姑娘說完之后,又從懷里掏出個黑漆漆的東西來,按了一下,湊在嘴邊說道,“鹽全賣完了,裝艙,說完了。”
那黑匣子滋滋啦啦之中,也傳出了粗獷人聲,“收到,說完了。”
這就是買活軍的傳音法螺眾人甚至有嚇得跌倒在地的,也有些已見識過的掌柜雙手合十,喃喃念誦謝六姐的尊號。張宗子一行人卻無不興奮莫名,又不敢出聲,彼此緊緊地攥著手,互相死捏著宣泄心中的情緒,只覺得今日實在是見識到了前所未有的世面,各人的掌心都是沃熱濕滑,全是手汗,彼此竟也不嫌棄,非得如此互相支持著才好。
遠方的船隊,果然有了動靜,便見到上頭有螞蟻一般的人頭開始活動,而這里還在不斷宣布撲買結果。這一套流程下來,極其快捷,沒有絲毫滯澀,倒是各家掌柜有些遲鈍,尤其是那些已經中了一些的掌柜,他要算自己手里還有多少余錢調動,這里寫得慢了些,那里就快截止了,倒是狼狽得大冷的天都滴下汗來。
但無論如何,買活軍帶來的東西便沒有賣不掉的,因為起拍價實在很低,雖然不知加到多少價格,但看掌柜們的表情,中標價應當也不算很貴總還是有得賺的,哪怕是那些干貨也都撲買賣掉了,干貨中最好賣的是海帶干,一斤起拍價就是五百文,而且各家都飛快地寫數字,也可以看出海帶的暢銷。
拍完了買活軍帶來的東西,接下來便是各家帶來的貨了,這就更加簡單了,各家都遞了單子,上頭也是寫了價格、數量和品質的,多是按買活軍的求購廣告備的貨,于姑娘看了以后,在簿子上往后翻了幾頁,一一對照了價格,道,“倒都還厚道,沒有偏移市價太多。”
她微微一笑,并未有太多言語,但氣勢卻不覺令人畏懼,眾人都不覺賠笑道,“不敢,不敢,都是多年的老字號,哪敢做虧心生意。”
于姑娘便在紙上開始勾勾畫畫,大多都要了,有些因價格太貴而被勾去的,當場也都改了價格,爭取入選。這生意的確是好做得很,來回不到一個時辰便定下了這么至少大幾萬兩的買賣張宗子自從讀了買活軍的教材,也開始學算學,此時心算了一下,哪怕按底價來算,也是十幾萬兩銀子的進出。
單子既然定了下來,接下來便是算賬了,舢舨上的幾個買活軍也都下來,各尋一處,拿了馬扎來坐了,一字排開,叫商人們拿了兩張貨單來算賬,這些青頭軍士,個個人高馬大、膘肥體壯,但卻絕非那些流氓兵痞,一個個腦子極其靈活,連算盤似乎都用不太上,一些簡單的四則運算,眼望口答,有些復雜的計算,拿了樹枝來,在沙灘上寫寫畫畫,頃刻也能得出答案,看得張宗子等人大呼奇才這般的算學造詣,一般的鋪子都肯聘做賬房,便是在縣衙,也很能受到尊重了。
兩張貨單一對,買活軍要和眾人結算多少銀子,便一目了然了,眾人也有些居然要籌子結算,或者愿意把余款存在買活軍的錢莊里都有,還有些需要補貨款的,倒是都立刻取了紋銀出來,夕陽下一看,均是足色。買活軍以火漆密封,又叫眾人按手印,笑道,“雖然天色晚了,銀子不好分辨,但我們給的銀子決計不假,若是收了假銀子,也絲毫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