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這事”
朱二爹與很多人的耳朵就都豎起來了,可比剛才聽阿霞算收成要更來勁得多,不過不等那人往下說,阿霞便道,“你仔細被村長聽見了,傳播迷信,扣你的政審分”
村里的確是三令五申,平時不許瞎說什么神神鬼鬼的東西,尤其不許給六姐上尊號、立生祠,但這種事很難完全禁絕,尤其是這種鄉野傳說,眾人不說全信,但也聽得帶勁,對于阿霞這樣的人都覺得掃興,正要諷刺這個獨角天牛幾句,就見到路上又走來了幾個人,卻是縣里的熟面孔金主任又來看田地了,還帶了技術員。
“金主任”
“主任來了”
眾人立刻便忘了剛才的話茬,連忙站起來尊敬而又親熱的招呼,有些漢子慌忙回身去套棉布背心,還有些有自知之明的農人往旁邊讓開地方,不敢站得距離金主任太近冬天起,因為沒水的緣故,村里人就不像是前幾年那么頻繁的洗澡了,如今天氣雖熱,但河里都是黃泥湯子,沒人洗去,身上的味道不好聞。
不過,金主任身上也說不上多么清爽,吳興城里的浴室聽說也關張了,都是為了省水,她又是騎驢來的,太陽下曬了一身的汗,到樹蔭底下,先喝了兩瓢水,歇過這口氣,這才摘下斗笠,一邊扇風一邊問著種地的事情,“肥料可不能省,可還足夠嗎堆肥廠那邊管理得如何,現在天氣熱,千萬要管理好,不能發酵出沼氣,那容易著火。”
“肥料足夠有牛呢”要不說牛一身是寶莊家一枝花,全靠糞當家,但單靠人是不夠的,牛是造糞大戶,而且也是堆肥的好料材,泉村這里去年買的牛多,今年肥料也寬綽,才能規劃了土豆、玉米套種,不然就只能種土豆,肥力是不夠種玉米的。“玉米長得可好了,金主任您剛才來可看見了蹭蹭地往上冒個子。”
“是瞧見了,”金主任滿意地點點頭,又讓技術員和他們多交流種地的疑難,阿霞迫不及待地擠了過去,一旁還有幾個托大的漢子,并不急著過去排隊,而是在一旁問金主任,“主任,前日我聽劉家村的人說,報紙上講,要去出兵收服泉州了,可是真的”
“你們的報紙還沒送到嗎是有這么一回事,這會兒可能都出港口了。”
“已經走了”問話的朱二爹詫異地抬高了嗓門,“那什么時候來征軍糧呢金主任,俺們這里要征多少軍糧啊”
這里說的征軍糧,并不是一年的夏秋兩季正稅,而是朝廷的軍隊在出動以前,必然會派人來談的一個數字,要從村民自己的口糧里省出來給他們如果附近村子的數字都不能讓軍爺們滿意,那他們在出兵以前就會自己來搶,在剿匪以前,先把周圍的村子燒殺擄掠一遍。所以對天下百姓來說,妄動刀兵都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在戰爭勝利以前,他們就要承受戰爭帶來的代價,而倘若戰爭失敗了,那么潰兵歸營時這樣的代價還要再付一次。
金主任知道朱二爹的意思,她笑著說,“不征軍糧啊,朱二叔,我們這里軍糧管夠的,買活軍什么時候搶過咱們老百姓呢”
一聽說出兵,身邊的人的確緊張了起來,都開始思考村子里應該上繳的數字,但金主任這么一說,人們反而感覺很過意不去了,紛紛地說著,“這怎么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