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東西對于韃靼人來說,不算是很陌生,但價格非常的昂貴,是一般牧民買不起的,商隊都是直接送到察漢浩特去,那里有諸多韃靼的貴人,是韃靼的都城,或者,他們去科爾沁、喀爾喀的草原集市,如果運氣夠好,沒有被直接搶奪走的話,一個馬口鐵的酒壺能賣上三四兩銀子,甚至是等重量的金子,塔賓泰搖頭說,“太貴了,我們買不起”
“那是商隊從京城運來的價格,我們的價格不一樣。我們的馬口鐵很便宜,一個馬口鐵的水壺只要三十斤羊毛。馬口鐵的盤子更便宜,一個十斤羊毛,一套,連碗盤都有,只要一百斤羊毛。”
草原上最缺的,首先是鹽、茶,其次就是盛器,比如鐵鍋,這東西對韃靼人的意義比南面的貧苦人還大,因為他們的用鐵是受到嚴格限制的,而哪怕是陶器都難以自產,還有碗盤、餐具,大多數韃靼人都只能用沉重的木器馬口鐵的盛器,哪怕是那日松都不能不為之心動,一百斤羊毛,不能說是貴了,那日松一家養了兩百多只羊,這是去年起新擴張的羊群,他們是買得起的。
“那就來一套有沒有買活軍的周報”
這當然是有的,而且還有特意寫的養羊歌謠,還是三語版本的漢字上,用拼音標注了兩行,第一行是漢字本身的拼音,第二行則是韃靼話的拼注韃靼語是表音語言,用任何字母都可以拼讀,這種韃靼話的拼注,只要是認識拼音的,都可以跟著唱出來,并且了解到其中的意思,甚至于,還可以通過韃靼語的拼注,反過來學習拼音。
那日松立刻就對這本書籍愛不釋手了,他反復地翻看了起來,又讓塔賓泰取來了馬奶酒,對虎福壽也比之前和氣了許多,答允他們明早搬出羊皮來給他們挑選,這是韃靼和關內貿易的主要貨源,皮草、肉干、奶制品、馬匹、藥材,這都是草原的大宗貨物,也是內陸的確有需要的東西,至于草原子民,他們缺的可就多了,關內的好東西,他們再沒有不要的。
“天花疫苗呢,有沒有”
氈包里已經傳出了誘人的香氣,這是新鮮剛宰殺的羊肉,一點膻味沒有,只有誘人的肉香味,狗兒們在氈包后頭打轉,搖著尾巴舔舐著沾了雪的嫩草尖,它們很快也要有口福了,至少能跟著咬幾塊肉骨頭。
那日松把商隊的朋友們讓進了氈包,氈包里的火爐也燒起來了,青煙伴著火星子,從頂部的洞口直往上升,人們盤著腿,圍著火爐坐著,面前放著木盆裝的羊肉,一把匕首插在羊肉里,還有一碟雪花細鹽,一碟辣椒粉。
這都是商隊拿出來的調料,佐料也是韃靼人很喜愛的商品。那日松回頭拿起裝馬奶酒的皮袋子,給自己人都倒了一碗,老媽媽則拿過大茶壺來,往商隊的碗里倒奶茶這并不是不尊重,報紙上也說了,謝六姐的活死人們是不喝酒的。
一般來說,如果一個人不會喝酒,不能飲酒,韃靼人是很輕視他們的,但買活軍的商隊有點不同,他們既然帶來了這么便宜的馬口鐵,而且也允諾了會回去問問天花疫苗的事情,那么那日松便把他們當做了貴客看待,他清清嗓子,找了調子,盤著腿,舉杯唱起了祝酒歌,“金杯銀杯斟滿酒,雙手舉過頭”
韃靼人喜歡唱歌,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他們又十分好客來了客人一定要開宴席,開宴席便一定要唱歌,金杯銀杯是幾乎所有韃靼人都唱的,一邊唱,一邊向客人們逐個獻上了哈達,這種祝酒歌,調子固定,歌詞可以現編,那日松、塔賓泰把自己今日買到馬口鐵的喜悅都唱了進來,“遠方的新朋友帶來馬口鐵,上好的奶皮子有了盤子盛”
那日松的嫂子,同時也是他的妻子,正坐在灶臺前燒火,也跟著一起唱了起來,聲音悠揚而高亢,“羊毛換來了鹽與茶,今日的歡喜好比喝了上好的糧食酒”
虎福壽一直低聲做著翻譯,雖然那日松沒有向他獻哈達,但他也并不在意,買活軍的客人們,倒是都很懂得禮貌,低頭接過奶茶之后,也跟著調子一起唱了起來,雖然唱的是漢語,但他們已經學會了金杯銀杯的調子。
“金杯銀杯斟滿茶,雙手舉過頭”
“草原的漢子像雄鷹,宰殺了肥羊來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