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全黑之前,又可以收攤了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錯,哼著小調,相幫著收拾起擔子、推車,往關墻那里走去這幫黑人真是很好的食客,不但食量大,舍得花錢,而且腸胃強悍,路邊攤吃了一點事兒沒有,最是受到這幫住在窩棚里的小商販歡迎。
“快點,快點。”前方關墻處,守門的兵丁不耐煩地催促著他們,“要關門了,快來核銷一下”
這個核銷的辦法,是買活軍提出來的,因為目前買活軍不允許外來人口在島上自由來去,除非是進來做工的,那就要能遵守他們的規矩晚上住在營地里,營地門是上鎖的。除了單身男力工之外,其余所有入關的人,都要仔細詢問來意,并且不能過夜。
所以,這些要回香山縣進貨的小生意人,都是早出晚歸,來時要發對牌,走時將對牌上交,關墻關上之后,買活軍要來清點對牌數量。目前壕鏡這里一天也就是兩三百進來做小生意的商販,有很多漂亮的女工想要進來做繡娘,但是她們也拿不出什么憑據,個個指尖都沒有繭,于是不但不能進來做工,而且還被買活軍拉去檢查身體,看她們有沒有得楊梅瘡,若是得了,那就要馬上接受治療。
因為買活軍嚴格而又繁多的規矩,關墻最近的管理比以前要嚴得多了,暮色中,一群人排著長隊,慢慢地往前挪動,交回對牌、寫下名字,賣包子的老蔡挑著擔子過去時,恰好又見到關墻背后走出兩個書生,帶了兩個挑夫,都挑著沉重的擔子,扁擔兩頭往下壓得很彎,挑夫們都剃了光頭,至于那兩個書生,也正在整冠,很顯然剛才被買活軍的兵丁用篦子檢查過了,確認頭上沒有虱子,這才被放行。
“看來可不是一般的書生。”老蔡心中便想一般的書生,頭上可很難沒有跳蚤虱子。“這樣的大人物,日落時分進關,今晚要歇在哪里呢恐怕是羊城港來的,香山縣可沒有這樣的生面孔看那擔子,怕不是要給人送禮去”
香山縣雖然繁華,但終究只是縣城,對老蔡這樣的本地攤販卻沒有什么太多的秘密,那幾個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來歷和來意已經被猜得七七八八,自以為十分低調,四人一行在一個個工地中左右穿梭,將那兩個挑夫累得直喘大氣,這才按照楚百戶的指點,找到了鄭隊長的住處。
當下輕叩門扉,聽到門后傳來一聲粗豪的邊個便知道是找到了地兒,忙含笑高聲道,“是羊城港故人來訪,鄭兄別來無恙”
門被拉開了,一個二十啷當歲的年輕軍官探頭出來,“啊傅兄項兄”
傅老爺是鄭地虎在羊城港談議和時,招待他住在自家的羊城港富商,也算是鄭家老友了,項老爺則是項忠義受寵的義子,也是當時鄭地虎結交的對象,幾人不知在一起喝了多少次花酒,當時朝廷還在和十八芝談招安呢,誰知道數年未見,東南沿海的局勢已經是天翻地覆三人目光相對,些微的尷尬之中卻也不乏感慨,鄭地虎連忙將身子讓開,“快請進,請坐,我去給你們燒茶來就來了,還帶這么多東西做什么”
“一點土儀,不足掛齒”
買活軍的官吏,按照事前的打聽,是分了幾波的,女吏目普遍住在總督府,而男吏目、軍官、兵丁,則在民居中散住,因此這間屋子也談不上什么裝潢,里外兩間,堂屋、臥室,僅此而已,還帶了個小小的后院,不過天色黑了也看不太清,不知道有沒有仆役在里頭做事。
傅老爺見鄭地虎舀水、燒爐子,找茶杯,一應動作熟極而流,也是微微一怔雖說鄭地虎也是苦出身,但他懂事沒幾年,鄭天龍就發達了,身邊何時少過幾個下人伺候不說十指不沾陽春水吧,這種瑣事也不該如此熟練才對。
是買活軍中均系如此簡樸,還是鄭家人在謝六姐麾下其實也沒有這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