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泉州這里呢,現在是沒有什么大宅院的,所有的大宅院幾乎都被拆分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偶有完整的也被征用為官署,于是自然也沒了城中心大片好地被占做花園的事情。而城里有閑錢而無處打扮自己的人家又很多他們平日要上班,要奔走,出于實用考慮只能穿結實衣裳,但女孩兒誰不愛美頭發剪了,衣服換了,買朵花兒戴戴,總不算是過分了吧
再說愛戴花的也不止女兒家,少年簪花難道不風流那老年婦女,把頭包了,插得滿頭花的也有,這世上若是有錢,誰不愛點俏呢舍得花一兩文錢買花戴的人,若說在京城,走街串巷,把老客人家里都走遍了,腿都走細了,也只是一百來個,在泉州這里,只往坊市中,那女工宿舍旁一站,一千個都有
買花的人有了,賣花的人卻不多,因專職種花的人是比較少的,而且這東西要做得大,就要張羅田地,在此時的買活軍這里是基本無法辦到的,好好的地,不種稻子,種花這是好日子沒過夠鬧饑荒鬧旱災,佃戶活不下去作亂的事情可就在幾年前那再者說,這門生意不顯山不露水的,外人看來,不過是辛苦活,還不如去廠子里上班,甚至比不上種稻子,至少還能落些口糧,花若是沒賣出去,那是純虧的。
這不就便宜了秦老漢一家子悶聲發大財,幾年來雖不說是日進斗金,又賣不得暖房花冬日其實也有水仙花賣,但秦老漢不太會侍弄這個,而且買活軍這里大棚并不少見,但總下來,賺得也比在京城時要多了不少,而且買活軍處吏治清明,衙門言出必踐,對外戰無不勝,又沒有什么苛捐雜稅,什么人頭攤派的事情,氣候還比京城溫和得多,除了偶爾過于濕潤以外,哪個不喜歡生活在這樣的地方
“這要是說誰還愿回京城去,那就是該打嘴便是騙人,便是喪良心”
一樣都是從外地來買活軍這里討生活的北方流民,這饅頭漢也說了,自己是京城人氏又說了不少京城風物,秦老漢對他是很有好感的,雖然對收入這塊是含含糊糊一帶而過,但是,其余的話說得很真誠。
兩人又找了個茶館坐著,一人吃一碗面他不肯十分花銷這苦孩子的錢秦老漢又將自己來買活軍的前后都交代了個清楚,同時掏心掏肺地說道,“只是,白玉微瑕吧,什么事都沒個十全十美的,那政治課本上說的大同社會原也只是說說,哪個真有人,吃了些六姐的香灰,就真個脫胎換骨了呢這里和敏朝那里比,吏治是真個清明了百倍不止,便是大吏目也不敢吃拿卡要的,真送錢,誰也不敢收,但總有些時候,得潤滑潤滑。”
他舉起手指輕輕地搓動了一下,這是在買活軍這里新興的一個手勢,因為這里慣用滑溜溜的紙鈔,可以這樣點算。
“不是說送錢不收嗎”饅頭漢憨憨地。
“錢自然不收了,那花兒朵兒,一朵賣十文都不虧的,你一文賣給她又如何原我也是在云縣那里住那里管的緊,六姐駐蹕,誰不是戰戰兢兢的竟是跟著糊涂了,上回和我老婆子一起來交人頭稅,她便也是東問西問的,見我們把花賣光了才來,臉立刻就掛了下來,叫我們回去以后先別做買賣,或許有專管員要來調查調查我們這個行業,算不算所謂的小規模零售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