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關內關外,到處都是綿羊的叫聲了,牧民們甚至還學會了養苜蓿草的草場,現在,他們不再是逐水草而居了,有一部分牧民,按照買活軍教導的辦法,每年都要做畜養計劃,率先派人去打理四季草場,播撒苜蓿草的種子,并且利用堆肥的辦法,來滋養草場。
等到草長起來之后,部族里的其余家庭,這才趕著羊群來到這里,每個季節停留的草場都要經過精心的選擇,比如說,夏季的草場最好離河流近一點,因為他們要給羊剪一次羊毛,這樣,到了冬天來臨以前,羊群還可以再長出御寒的長毛來。
這些過冬的羊群,會被宰殺掉一部分,剩下的羊群,趕到越冬草場去過冬,這時候,留在越冬草場種田的婦孺,也已經儲備好了大量干料,可以讓更多的羊群活到初春,這時候再剪一次冬毛,就這樣,一百多只羊的羊群,一年就能出產六七百斤的羊毛。
這些羊毛經過洗刷、編織,如果有手巧的婦女,還能把它紡成線的話,一斤羊毛線能賣到兩百塊錢這一斤線可以打一件薄毛衣了,如果打成毛衣出售呢,那就是三百文錢,一身毛衣毛褲六百文比不上買活軍的那里的質量好,但是,也能賣的掉,因為買活軍那里的毛衣,在西北這里一身要二兩銀子,價格差別得很大。
如果這樣計算的話,一個手巧的韃靼婦女,一年要是能打出十套毛衣褲,那就等于是多賺了二兩銀子。即便他們忙不過來,一年光在羊上,比從前就多出息了十幾兩銀子。
這是什么概念從前不論關內關外,一個月能掙到一兩銀子的人家,就已經是極體面的了,說親都不難的。就比如說黃來兒,曾欠了艾舉人的錢,本金也不過就是五兩銀子而已,那還是為了他兄長娶妻借的債。
現在,只要肯養羊,會打毛衣,月入一兩,在五口之家根本就不算什么曾經能把人壓垮的巨債,現在還算是事么黃來兒和張秉忠這里,收羊毛去延州賣,一斤羊毛線他們只加十文這東西相當輕,并不占什么負重,多養一匹駝馬的事兒,這駝馬的吃用還是驛站出錢,去一次延州,就是十兩銀子的利
兄弟們分一分,一個月多個二三兩的出息輕輕松松,若是毛衣多了,那一個月五六兩真是隨便的賺,越是高級的貨物,利錢也就越多,現在,黃來兒都不稀得帶生羊毛的,張秉忠巡邊時,韃靼人把生羊毛送來,他回城后,就聘用邊城的婦女來捻線,有了買活軍發明的紡線機,光是把生羊毛變成毛線,這里就有利潤,邊城的婦女手巧些的,從他這里拿毛線,打成毛衣再送回來,張秉忠也給她們工錢。
黃來兒這里,也是一樣,他老家就在銀川驛不遠,現在那里幾乎家家種草養羊,原本的耕地,種完一季土豆,就種一季苜蓿,一來肥田,二來喂羊,有了土豆,就用不了那么多田地種稻、麥了,而且,起皇蟲時,田地里種的是苜蓿草那隨你吃,你能吃多少去再說皇蟲也并不怎么愛吃這個,養的雞、羊,放入田里,一邊吃草,一邊就吃了蟲子,要比種麥子時靈活便宜得多了
這些羊毛剪下來之后,就有黃來兒收的徒弟,回老家去收羊毛、洗羊毛,安排人紡線了,李黃來本家,在老家現在威望極高,因為黃來兒不但門路多,而且腦子好,自學了拼音以后,現在字也會看了,又每每能先讀到買活周報,串聯起了許多生意。現在全村的羊毛線都賣給他們家,而且會打毛衣的媳婦子,一年還能在黃來兒這里多賺個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二兩銀子能買脂粉,能做好幾身衣服,能買米不過現在關陜這里不太吃米了,平時都吃土豆紅薯,能買馬口鐵,能買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二兩銀子,有時候就是生與死的距離呀一個一年能賺二兩的婆姨,不論什么時候都不會沒有活路的,婆家厭棄了下家多得是鬧起饑荒了光看在一年能掙二兩銀子的份上也不能餓著了她
就連男人們,也都放下手里的粗笨活計,爭著來學織毛衣,這是一門可以安身立命的生意呀,毛線衣,在小冰河時期的現在,那是從南到北,沒有老百姓不需要的東西,哪怕就是再窮的人家,在毛線生意上賺到的第一筆錢,也是要用來買毛線,給自己織線衣的。這樣的一門新生意,能養活多少人呀帶著大家做毛線生意的兩個年輕人,如何能不得到眾人的敬重呢
就連買活軍派來的田師傅都知道他們,上回還說,要給李、張二人,頒發共同致富的榮譽稱號,只是因為那時忙著搶收土豆,倒沒顧得上去追問后文。不過,就算沒有任何稱號,張秉忠和黃來兒也早已心滿意足了,他們在驛站見面,便大有一見如故的意思,沒想到,初次合作闖蕩商海,便有如此喜人的成就,不過是一年內,關內關外,都有了不小的名聲,甚至就連關外的韃靼人,在城外互市時,和漢人有了什么糾紛,都嚷著要張秉忠去排憂解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