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關隴一帶的百姓們,晚上已經要在短袖外再添一件能穿四季的土布罩衫時,僅僅是百余里外的延綏鎮,夜里就得穿個薄夾襖了哪怕就是在盛夏,一早一晚草原上也照樣是透心涼,還沒到中秋節,早上的晨草就難免帶了薄霜。但是,今年韃靼牧民們的心情是火熱的,在即將迎來尾聲的夏季草場附近,日日都能聽到牧民們愉快的歌聲。
“金杯里斟滿了醇香的奶子茶”嫻熟的韃靼話之后,是有些生澀的漢語,“遠方的客人來到帳篷里,帶來上好的茶葉還有馬口鐵,勤勞的放羊人捧出了金羊毛,遠方的客人取出了銀棉布”
雖然也有說法,口外的羊好,沒有膻味,但這話其實只是一種比較的說法,說到底,羊的體味是難以避免的。尤其是以夏季草場如今的羊群規模來說,帳篷里不可避免,散發著濃濃的羊膻味兒,但沒有客人會介意這一點,他們坐在淡黃色羊毛的包圍中,愉快地用手掌感受著經過洗滌、曬干、梳理,變得蓬松豐潤的熟羊毛。“草原的羊毛質量就是好這是口里的羊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韃靼人直率,喜歡聽人夸獎自己,牧民們立刻喜笑顏開了,他們有許多話想說,但是,雙方的言語還不算太通暢買活軍的商隊中,有一些人會說韃靼話,譬如虎福壽,還有一些語言天賦出眾的漢人,韃靼人也有,不過大多商隊的人還是只會說一點簡單的韃靼單詞。
而韃靼人們呢,在一年的學習之后,已經有一些少年郎會磕磕絆絆地說漢語了,因為漢語現在完全參與到了韃靼人們的生活中來買活軍收羊毛,但是對羊毛的處理是有要求的,想要和他們做生意,就得看懂他們發下的教材冊子。
這個冊子雖然是種文字,漢字、拼音、用拼音來寫的韃靼話,但是任誰都知道,如果會漢字的話,對于冊子上的內容吃得更透,因為買活軍寫在冊子上的韃靼話毫無疑問,是有些蹩腳的。
有許多心急的漢子,加倍努力地學習拼音,學著說漢話,就是為了糾正這些不準確的韃靼話,一年多之后,學習的效果顯現了出來,草原上的故事,可以說給外來的客人們聽了。
“這些羊是我們從口里買來的種羊”
塔賓泰自豪地挺著胸膛,向商隊的客人們介紹著這批羊毛的特色,“是你們的商隊,從云縣千里迢迢地把這些種羊趕到草原上來的,這種羊,你們叫做細毛羊,它的羊毛產量雖然低,但是質量好”
他用手抓著一團一團潔白的羊毛,給客人們展示它的細軟與蓬松,“這種羊毛紡成的線,打起的毛衣不扎人草原人叫它金羊毛,各地的帳篷都來討那日松一家成了香餑餑,遠方的大汗也送來他的夸獎細毛羊血脈傳天下,一切要感謝慷慨的六姐菩薩”
韃靼人自幼喜歡唱歌,就連日常對話,甚至是軍令傳遞,也多以歌唱進行。這樣的文化血統,扎扎實實地體現在了塔賓泰身上,哪怕是說漢話,他唱起來也比說著要更流利得多,甚至還有那么一點兒押韻。買活軍的客人們,還有他們在延綏鎮本地結交的朋友,都捧場地發出大笑,向韃靼人敬奶茶,“金羊毛也要好牧民養,綿羊在草原長得更茁壯,科學養羊效果好,一年的辛苦有了好報償,六姐帶來了新生意,棉布的秋衣貼身穿,細毛線衣暖烘烘,咱們一塊穿上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