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感慨城南的可憐人,又何嘗不是在旁敲側擊,說著自家的事情。衛夫子沉著臉不說話,衛太太先還沒品出味,跟著附和,過一會想明白了,忍不住橫了衛大郎一眼他們倒是不反對親朋好友南下,但自家的日子還過得去時,對衛太太來說,離開故土就是一件打從內心非常抵觸的事情,除非是走投無路了,否則她是絕不想離開京城一步的。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一盞油燈光芒如豆,煤油燈這不是衛家能承受得起的,這條巷子也就只有木頭家能搞到一點煤油,衛太太點燃蠟燭,摸黑把碗筷收拾了,撂在盆子里擱去井邊,這些碗其實很好洗,沒半點油星子,第二日早晨拿雪一擦就行了。灶里最后添一次火,把門封好,舀一鍋熱水出來,換冷水進去,大家就著熱水洗臉洗腳上炕。
這盤大炕,睡五個人倒也還不算擁擠,老規矩,衛大郎、小三兒、衛夫子,在一邊,衛太太在衛夫子旁邊,衛姑娘在炕頭衛大郎年輕力壯睡炕尾,其實炕頭炕尾都不舒坦,炕頭熱得渾身冒汗,燥熱口干,炕尾則只有一絲微溫,還得在腳底塞個鐵做的湯婆子暖著,被子都要比別人多一床。這條胡同的人家,凡是能盤炕的,這樣的天氣也都是一家對付著睡一張炕,大姑娘和父母兄弟在一炕那都還算好了,新婚夫妻也得同炕,那才叫尷尬呢。
乘著衛太太夫妻洗腳,衛姑娘就站在炕邊開始掃炕了每天晨起,要把床褥收好,大家起居飲食都在炕上,在晚上鋪床以前,得把白天不可避免制造的一些粉塵掃掉,衛大郎過去幫把手拿畚箕,低聲問妹妹,“妮兒,你可想去南面哥沒說謊,北邊的日子,眼見著一日比一日難過,到南面至少凍不死人”
今年的取暖,的確是老百姓肩上一道很沉重的壓力,衛姑娘沒有吭聲,衛大郎也看不清她的臉色什么臉色啊,就這蠟燭,這油燈,晚上屋里能見到的就是一幢幢影子,壓根沒有人樣。
“妮兒”
冬日里想要說點悄悄話那可太難了,大家都在一屋子里取暖,衛大郎見母親那邊聲音停下,似乎洗漱完了,就要過來了,連忙爭取盟友,“這主意可得咱們倆來拿,爹娘你也瞧見了你可好好想想,這南邊你想不想去。”
“南邊”衛姑娘動彈了一下,聲音發沉,“南邊怎么不想去呢”
“可”她的聲音里滿是委屈,“可我又覺得這口氣下不去,真要這樣灰溜溜地去了南邊,我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