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等的人家,那是燒鐵爐子的,用的是蜂窩煤,一斤煤塊可以出兩斤蜂窩煤蜂窩煤球一般一個也是一斤,是很好換算的,蜂窩煤比較省,但也燒得比較快,如果只是做飯,一天三四塊煤足夠了,若帶取暖,一天七塊煤差不多屋里能有個暖和氣,但夜里必須要起來添煤球,否則早上起來,屋里滴水成冰,人能凍出毛病。
若是一天能有十塊蜂窩煤燒的話那這樣的人家還更情愿砌個更暖和的磚爐子,使費差不多,但磚爐子砌在墻角,能暖一墻呢。鐵爐子比起來真不是個。
因此,從要煤塊兒還是要煤球,也就能看出各家的底蘊了,不論怎么說,沒有燒炕的人家來領煤的,為了兩三天的使費下這個臉,和窮人爭,實在不值得,既然如此,便見不得秦嬸子仗著面皮厚去廝混便宜,衛姑娘把她喝破,不少人都叫痛快,于是再沒有人敢下來渾水摸魚的便不是衛家胡同的,這附近七八條胡同都來看熱鬧了,本胡同的街坊看著那,犯不著為了點便宜巴巴的回家取背簍,又過來排小半個時辰的隊,還要大聲回答買活軍的問題,歌頌女娘出門工作不是真艱難了,丟不起這個人
過了一個多時辰,煤發完了,衛姑娘往巷子里看了又看,也沒人來領了,駝隊背上的背簍也快空了,不夠再發一趟的,眾人商議了一番,便就地解散,木頭和媳婦拿著賬回去使館交賬,衛家兄妹恰好就回家休息。等到明日再去附近的坊里發放,此時街頭巷尾,已經隨處可以聽到這買活軍特色的民謠了一聽韻腳和這直白言語,就是買活軍的歌謠,此時敏朝的童謠還都是些鸚哥樂,檐前掛,為甚過潼關,終日不說話,按照時人的看法,這已經算是夠淺白的了,直到買活軍橫空出世,這才知道什么叫大白話呢,倒是把原本的童謠都比得雅馴起來了。
所以說,雖然大家說的都是漢語,寫的也都是漢字買活軍所用簡體字全都是在古籍中有出處的簡書,但語言習慣已有很大的不同,一張嘴,買味沖不沖真是立刻就辨別出來的。衛姑娘原本說話時也注意著,不敢露出太多買味來,今日之后卻再無顧忌,回屋之后,不顧喉嚨嘶啞,指手畫腳,和衛太太學著今日各人的情狀,滿屋子都是她的笑聲,“您是不知道,四柱嫂子被我那一喊,皮都沒給臊得熟透了,以后瞧她還敢說我們壞話不”
衛太太也感到這樣的回擊非常的解氣,不過當著衛夫子的面不好多說什么,只是一邊笑一邊拿笤帚給衛姑娘身上掃煤灰,“這造得,這罩衫也就是穿這幾日了,等發完煤真不能要了。”
“沒事兒,買活軍說會給我們發一身新衣。”衛姑娘滿臉容光煥發,“我自個兒掃就行了,您給大哥掃去,他今日搬上搬下也是一身灰”
衛夫子在里屋咳嗽了一聲,“今日高聲大氣,喊的都是什么呀天子腳下,還是得注意點,別教人胡亂說嘴,編排你們個投敵之罪去”
“爹,那都是朝廷的人跟著看著的使館里今日謝七姐都出去舍煤了,朝廷還派護軍給開道守護呢,她也那樣喊的,也教人童謠,都是朝廷的人知道的也沒說什么,不都是一些宣揚女子出門工作的話嗎”
衛姑娘拍完灰,洗了手臉,拿草紙濡濕了仔細地擦過鼻孔一擦全是黑灰,又倒騰著嗓子,把嗓子里的灰塵也咳嗽出去,這才換衣服上炕喝茶,“那我說,朝廷想開女特科好幾年了,阻力一直很大,他們大概也希望女子出門工作,在這件事上,和使團是一條心,我們只喊這些,也不禮拜六姐,出不了什么事的。”
這話也有幾分見地,衛夫子唔了一聲,不說話了,過了一會,自言自語地道,“買活軍真好手段。”
“快來吃飯了。”衛太太已經端了一大碗面條過來,小鍋炸了金黃的雞蛋醬,“今兒可累著我們少爺、小姐了,得好好補一補。小三兒,解一頭蒜來。”
“哎”小三兒飛奔去廚房,解開蒜辮子,仔細地掰下一頭蒜,“姐姐,我來給您剝蒜”
“可累著我們家三少爺了”
一家人歡聲笑語,上炕吃面,都是喜氣洋洋,衛大郎禿嚕禿嚕已經是半碗雜面條進肚子了,一抹嘴,剝了一瓣蒜送進嘴里,嘎吱嘎吱地咬著,透出一口愜意的長氣來,突然問道,“今日,那楊寡婦怎么沒來”
屋子里頓時一靜,衛姑娘也止住了吃面的動作,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安了,“是啊,我開始還盼著她來,想著好歹臊她幾句呢,沒想到楊嬸氣性這么大,真就不來了又何必呢不就是幾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