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買這種事,要賺錢必定是要勾結基層吏目,又要有人配合做賬,最是些本地架勢人家才能把持的肥差,不少人家只知道買地要查土地,早早地便獻田算是上岸了,可習氣難改,本能地還是喜歡四處鉆營,到處地賣人情,疏通關系穿針引線,吃公家的從中漁利,又怎會放過廚房這個肥差
甚至有人要特意為此結交校長,要分潤好處,打通一條線的都有,這種事一查出來,株連著就是一片,從校長到后勤,再到行賄人,全部送去礦山為奴。別看蔡主任只是個學校后勤部的主任,她身上甚至還干系著好幾樁命案全是查出來之后,畏懼懲罰,寧可自裁也不愿受審的。
“他原來就是和我一個學校的,一起來雞籠島支援建設,自然知道分寸。這老張也是個老實人,原來一心想著掙了錢回去給孩子蓋房子,現在見雞籠島好,房子又便宜,早就買了兩套小院兒,如今就只等著兒女長大,好接他的班,他回去含飴弄孫。這樣的人,有家有業自然老實,因此雖然他廚藝只能算是一般,不如兩個掌勺,卻還能穩坐大師傅。有時候食堂的味道還是其次,過得去即可,人品要先過硬,才能杜絕貪腐啊。”
蔡主任隨口點撥了小陸幾句,小陸恍然大悟,道,“難怪,我說呢,我從云縣上岸,做完了手術先去泉州上學,又再調到雞籠島來,一路也吃了不少食堂,味道都不能說是極好,中庸罷了。
原還以為是大鍋菜的緣故,想著大鍋菜最多也就做成如此了,后來在泉州,吃了幾天,有個大師傅哪怕是炒蛋都比別人做得好吃,正說著以后有口福了呢,忽然間他又不知去向了,菜色重歸平庸,如今想來,大概也是犯了貪腐,小者開革了事,大者便要被送去礦山了呢。”
“那是因為你原本自幼做瘦馬調養,自然是吃過見過,后又去了貴人家為妾,從小何曾受過飲食上的苦楚這才覺得食堂菜色平庸。你要知道,對那些自小吃苦的百姓來說,便是食堂的大鍋菜也是人間美味了,他們出身的村鎮,連小食攤子都是少見,也是到了雞籠島這里,見識到了人間的繁華,才曉得天下還有不少飯菜比食堂要好吃呢。”
原來這小陸也是個折骨纏的姑娘,和謝金娥、祝延年多是前后腳來的,只不過祝、謝一人,都是花街柳巷出身,而小陸的運氣更好些,她也是趕巧了,自幼在瘦馬人家調養成一等瘦馬何為一等瘦馬便是琴棋書畫并不擅長,但善于記賬管事者,因她的夫主多病,大奶奶要打理生意,分身無術,便做主將她買來,伺候夫主,同時幫著管理些宅中細務。
小陸做事細心,一向也頗為受寵,宅子里一十多個人,她跟從大奶奶上下管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條,主要還是伺候病人為主。等到夫主去世,大奶奶要扶靈回鄉,再加上沒有男人,不便往各處走動,局勢又動蕩,只怕生意沒以前那么好做,便做主收歇了鋪子,又給小陸放良,對她說道,“你既然識字,也看買活周報,便也自然知道買活軍那里招納女娘,而且可以做折骨纏的修復手術。”
“我們現要回鄉去,你這小腳婦人,在鄉間只怕不易生活,處處遭人欺凌,便是族中男眷,看你一雙小腳也要前來招引,倒不如去買活軍那里,把手術做了,若能過活便安頓下來,給我來封信,我們以后做親戚走動,若是不能過活,你做了手術照舊回來,在家中幫襯針線,也不少你一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