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標準來衡量的話,謝六姐的正統性也很強,她可沒有弒君,甚至和皇帝的關系還不錯,被皇帝認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符合了第一個標準。而第二點就更符合了,這位是流民出身,起家以來忙活的就是各地的民生,還把遼東歸為漢土,光復宣六慰,怎么看這文治武功都是赫赫,這么說來,皇帝簡直應該主動禪讓皇位,成就謝六姐的一番美談,這完全符合上古禪讓制的精髓儒家所鼓吹的不就是這個嗎
自古以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要是掌握了實權的人,想要做什么都能輕易找到人來為自己鼓吹,哪怕是皇帝異想天開地要貶低自己的朝廷,自己的國家都是如此,民間門也好,官吏群也罷,其中不乏也有人為皇帝的觀點搖旗吶喊,甚至還要為他的話在儒門找到根腳這也有點太欺負人了
那些受到刺激的舊式學者,不論是擔憂自己的將來也好,惱怒于外人對儒學的歪曲也罷,都在挖空心思,考證駁斥皇帝的話是如何的荒謬,買活軍的正統性是多么的低弱,甚至還有人失去理智,一度喊出流民之女,如何掌江山的話來,不過這個聲音不能形成什么波瀾,因為大多數人理智尚存,知道這話是不好講的,你可以說牝雞司晨,惟家之索,但卻不能用流民的身份來攻擊謝六姐,畢竟本朝的老祖宗身份比流民還低一檔,那是在老家就當起的乞丐。
“其實,陛下根本就沒有用這兩個典故”
在消息更靈通一些的人家,卻是無人糾結關于正統的兩個標準,他們知道得要詳盡多了,甚至還能聽說皇帝的原話,“陛下直接引用的就是買地的道統,問周次輔,百姓擁戴朝廷,豈不就是因為朝廷能讓自己過好日子皇帝還說,那些什么生產力生產關系,什么圣天子、士大夫,高調子全都是白扯,就讓周大人說說,現在北方這些情況,不依靠買地,哪有余力賑災,要干點朝廷該干的活都得去依靠另一個朝廷,去依靠他們的生產力生產關系的富余,就這還說自己是正統,憑什么正統說白了就一句話,靠自己的能力沒法治理天下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正統了”
“這話也不能這么說這誰家還沒個災八難支應不上來的時候”
越是扯那些虛頭巴腦的,越是有得辯駁,可當話題來到如此淺顯直白的層次時,反而沒人能反駁什么了,絞盡了腦汁,也只能期期艾艾地擠出一些蹩腳而軟弱的辯駁,還有些人是直搖頭的,認為皇帝是遭了心學和買地新學的毒害,“怎么把民貴君輕給歪解了”這些人在平時反對皇帝的時候,是把民為貴,社稷次之掛在嘴邊的,認為敏朝刪節孟子,淡化這個論點是君主之私的表現,該被批倒,但現在卻又對這句話嗤之以鼻,認為皇帝贊成這個觀點是忘了本本朝的老祖雖然尊崇孔孟朱,但對這句話卻是十分不以為然的,皇帝沒能和他保持一致,在儒家傳統的價值體系里,便是大不孝
秉持這樣觀點的人,為數是相當不少的這從一件事可以看出來,那就是這番對話雖然還是不可避免地在京城民間門流傳了開來,但對話的詳細內容卻經過篡改,這樣,雖然京城這里也出現了正統轉移和正統仍在兩個派別,這樣使得矛盾依然保持在儒門內部體系之中,買地新學則依舊毫無存在感,保持著其在敏朝文壇特有的一種被忽視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