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真是高呀且莫說在城內了,光是在城外便見到了那樣輝煌的燈火,簡直就猶如天界的寶塔,這托塔李天王手里的寶塔,怕也只有這樣了”
“那叫一個璀璨光華夜里更是醒目了,白日里還好,夜里那樣晶瑩剔透,碧綠玲瓏的,說是天下第一塔只怕也絲毫都不為過京城里的塔也不少,未有這琉璃塔這般高的咱們也是難得到此,見了這塔就不算是白走一趟了,雖說這過路佛是不拜的,但就為了看塔也好的,兄弟們,一道去大報恩寺進個香如何”
到了南京,廂軍也好、守軍也罷,多少總能休息幾日,把自己的鋪蓋也滌洗一番了,飲食上也比趕路時要豐厚了些許,至少吃的都是大灶做的鐵鍋熱飯,不必就著熱水啃干餅子,這些兵馬是各有去處的,廂軍反而還比正兵多了一些好處正兵全被安排住進了金陵皇宮內,這皇宮雖然多年來沒有耽誤修葺,但畢竟沒有住人,除了舉辦典禮的幾處大殿,以及皇帝的寢宮之外,其余的宮宇都頗為衰敗,更不必說侍衛護軍的營地值房了。
但奈何本地沒有行宮,連皇帝也不得不去禁宮將就,本地的人手也是不足,需要正兵去撐場面。反而是廂軍,他們是上不得臺盤的人,連體面的衣服都沒有,便隨意在城外的大軍營里找了營房安置,反而能睡不漏雨的屋子,稻草鋪也都是新下來的秸稈,沒有什么霉味兒。
這幾日,他們出入也比正兵自在得多了,因為沒有事做,主管經過商議,便給他們輪班放假,除了皇帝去祭祀祖陵那一日,有一些人要被跳去跑腿撐場面之外,其余人還是可以在城內自在游蕩的,只是被嚴格約束不許鬧事不過,因為有買地的吏目管著,這些廂軍也都是從百姓中選拔來的,軍紀上倒也還說得過去,并不用太過擔心他們欺男霸女、擄掠市井,這里畢竟是金陵,可不是那些默默無聞的小地方。本地的衙門也有自信允許他們入城閑逛,而不是如臨大敵一般,把他們在軍營里關押起來。
還沒有走到終點,眾人手里多是沒有錢的,去城里吃飯賭錢喝花酒,這個不敢想象,金陵的物價和京城差不多,并不便宜,但去大報恩寺進香,按常理推測,買香的這點錢還是花銷得起的,于是廂軍們各自相約著都去進香游覽,借此也進城走走,哪怕喝不起秦淮河的酒,站在河邊瞧一瞧也是好的。還有夫子廟、雨花臺,這都是京城都有所耳聞的勝景,魯老二一班人也隨大流都去各處走了走,觀感說不上好壞,“這秦淮河不就是一條小水溝子么”
“那自然不能和我們前幾日乘船橫渡的大江相比了”
這幫人一路南來,大多數時候都在河堤上行走,但也有必須坐船的時候值得一提的是,對于大多數廂軍來說,這也是旅程的一大亮點,在這一次出門之前,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有坐過船,更不必說見到大江大河了,大江那無邊無沿猶如大海的廣闊且不說,便是之前他們在山陽道坐船橫渡大河,就讓很多人一邊吐一邊大喊值得,“這樣大的一攤子黃水老子的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你們是不知道,黃河到了山陽道境內,已經遠不算是湍急了,九曲黃河,險灘有得是哩有些地方不乘船,乘羊皮筏子,遇到了漩渦就在里頭打轉,嚇不死你們一進河里,聽天由命罷了多少膽小的人,一輩子只在冬日過大河,等渡口上凍能走車馬了再出門走親戚去,實不敢賭這天命這幾年來,買活軍治三峽,便把三峽天險吹得和什么一樣,哼殊不知,論河情之險,我們大河的一些灘口輸給過誰啊”
當時過大河的時候,便有一些經驗豐富,去過河套九邊的老兵,和這些廂軍們吹噓,不過京營的兵一向是少爺兵的待遇,便是現在這一支被新法練出來的兵,軍紀、軍容上比以前好得多了,也很少有戍邊的經歷。主要是因為現在的邊防兵已經日益軍閥化,完全談不上和京營換防,兩邊已經形成了獨立的系統,只有少數邊兵作為教官被選拔回京中任職。所以見識過大河險要的人是不多的,反而是這會兒在金陵,人人都能談幾句大江,他們這里擺渡過江是很平常的事情,大江、運河,江南道自己的干流也多,對南方人來說,乘船是生活的一部分,這是讓北方人頗為感到新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