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鋪上斜吊著、堆著許多肉,長富估量著說,“半扇豬都在這里了吧買活軍的豬實在肥。”
于縣令嗯了一聲,在人群里看到金家的下人已在排隊,而且位次很前,便轉頭對長富講,“快回家給太太報信,晚了怕買不著。”
半扇豬在肉案上垛著,剩余半扇在鍋子里煮著,于縣令到縣衙的時候謝雙瑤叉著手正看人在院子里煮白肉,大鍋里放了一個竹屜,幾塊石頭洗得干干凈凈,放在竹屜里壓著鍋,南方的白肉是這樣煮的,鍋里要放個東西壓一下。
淡白色的肉湯沸騰著從竹格子里冒出來,散發出濃郁的肉香味。于縣令昨夜見了葷,今早還吃了早飯,但喉頭依舊動了一下,“謝姑娘。”
謝雙瑤對他抱怨說,“臨城縣都沒個大灶只好在院子里現壘一個,城里人難道不請客辦酒席嗎”
于縣令賠笑,“也辦,都是小鍋菜,細席。”
謝雙瑤問,“那些兵怎么辦,幾十口人,居然也沒個大灶,不搞食堂。”
這就是馬百戶的事了,馬百戶剛好擦著汗小跑進院子,太陽快出來,天氣已漸漸熱起來了,馬百戶又很愛出汗,“謝姑娘于老爺”他嘴里已換了稱呼。
于縣令既喜歡這樣又不喜歡這樣,但無論如何,這事實都不容改變,他已不再是縣令,失陷在買活軍的地盤里,還要為一家人找到活路,至少是找到飯轍。“馬老爺,馬老爺今日起晚了。”
“剛從城門回來。”馬百戶卻不是起晚了,而是先去辦了事。“路已開始修了。”
“那正好,做兩個時辰,回來吃午飯,白肉也涼了。”
謝雙瑤帶他們一起又往城外走,于縣令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出城門,恍然若隔世,抬手略遮著太陽,望著城外景象,“這,這是在做什么”
馬百戶手底下那批兵丁都赤著上身,褲腳高高挽起,一個個熟門熟路地做活,有人擔水往桶子里倒去,又加入許多灰色粉末,另一桶是已經攪和好了,深灰色的濕泥,另一批人把濕泥填到夯土路上路已被挖出一條長坑,正好能容納一個木框子,眾人將濕泥填入抹平,過一會濕泥稍干了,取出木框子又往下一段填去。
“修路”馬百戶說,“彬山都用這樣的路,比黃土路要好得多,又便宜,這叫水泥路”
于縣令驚異地望著他,馬百戶說了實話,“兒郎們討賊不不,兒郎們從前常常在彬山做這樣的活計。”
謝雙瑤看起來并不介意自己被討賊,反而笑著說,“你們那不叫討賊,叫扶貧下鄉,至少給我們修了五十里路。”
原來早是熟手了,難怪這般麻利,想來過去幾年都是這般,拿著朝廷的俸祿給反賊修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