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之中,他伸出手去往盆里一摸,卻摸了個空,于大郎不無詫異地望了一眼,一盆饅頭竟已經空了,于太太在自己碗里撕了半個饅頭遞過來,“明天叫廚房多做幾個罷,冬日大家吃得都多,近些日子以來也的確辛苦。”
于家人的飯量增長是很顯然的,在飲食上的開支倒是還好,現在于家所有人都有工作也就都有薪水,而自從路修通了以后,面粉便從云縣源源不絕地運了過來,價格也并不昂貴,這對于家來說是可喜的消息,他們老家在北方,一家人都更愛吃面食。自從于二郎開始跟著士兵們摔打身體以后,他便仿佛無底洞一般,在餐桌上往往留到最后才走于家主桌是沒有剩菜剩飯的。連姨娘也得跟著下人們一起吃飯,吃不著主人的賞菜,于二郎能把家里人吃剩的菜湯都包圓了,蘸著饅頭一咬一大口,看他吃都覺得香。
廚房已盡量按寬了做飯,但于大郎、于小月甚至是于太太,當他們都開始工作,也開始隨著鍛煉身體之后,飯量自然也跟著見長。于小月這半年來顯著地長高了,肩膀也不像以前那樣,總是以一種微妙的角度佝僂著,做出楚楚可憐的姿態,她的肩膀平展展的,和人說話逐漸不再垂目,而是盯著對方的眼睛,從神態上展現出一股魄力來,她變得和買活軍的女娘越來越像了。
于大郎其實從心底并不反感妹妹的改變,父母也保持著耐人尋味的沉默,二郎則是以實際行動表達著對這番改變的欣賞他見妹妹的眼神也在餐桌上逡巡著,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慷慨地從自己碗里掰了小半個饅頭遞過去,轉頭招呼,“太平,再揀兩塊腐乳來”
“哎”太平嘴里還咬了半個雜合面的窩窩頭,他殷勤地抱了一個小壇子上桌,又取了一雙清潔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夾了兩塊通紅的大曲腐乳,這腐乳是白酒泡的,鹽也加的好。買活軍這里,糧食多酒價便低了,他們還會造極上等極烈的酒,在本地銷路不開本地人更愛喝黃酒,整船整船地賣給北邊載了面粉過來的商人。于縣令隨謝六姐去云縣的時候倒是買了幾壇子回來,于太太親自泡的腐乳,方子是她娘家祖傳的,但風味更勝老家所做。太平把碗一擱,慌忙將筷子往自己的窩窩頭上一抹因是太太親自泡的,下人們自然難以品嘗。
一桌人都笑了,于太太叫太平過來,親自夾了一小塊給他抹上,于大郎挖了一塊也涂在饅頭面上,是要抹在剛撕開的那一面最好吃。腐乳遇熱很快便化開了,通紅的汁水沁入面里,散發著濃烈的糟香,一口咬下,咸香味之后便是白面那實實在在的甜味,于大郎仔仔細細地嚼完了卻依舊意猶未盡,只是也不好再表現出來,免得為父親訓斥,因問道,“太太今早去醫院還是去上學若去醫院,我們可同路走呢。”
于太太回說今日是上午和姨娘一起去上學,于大郎便向父親問了問時間,于縣令從懷里掏了一個鮮綠色的奇物看了一眼,告訴他,“六點半了”
于大郎就走了出去,他先回房一趟捏了幾根籌子出來,這才在院門口和太平匯合,太平沖他攤攤手,示意今日廚房也沒有窩窩頭了,于大郎并不意外,沉著地點點頭,和太平一起順著新修的水泥路一起往城外走去。
“時間還早,還有一個多小時,我們去西門一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