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自然不會立刻就做,多少也是要等外都走了干凈再說,其實穩婆心里有什么不清楚的就是再窮困的家,也要請穩婆來洗三的,這都是等生了孩子后和穩婆商議,多少家請了穩婆接生,卻不提洗三的,這打算便是一清楚了。做穩婆的早已司空見慣,不過心底一聲嘆息而已這黃家實在也沒有辦,他家已有一個三歲的女兒了,原一個兒子,養到五歲上,得百日咳了,再養一個女兒,日子該如何過得下去
每年結余的糧食,只夠再多養活一個孩子,他家下一胎成的無論如何必須是個兒子,十年后才能幫著家里做農活,香火才有能夠繼承。也不止女嬰被溺,多少家只要有了兩個兒子,再生的孩子不論男女,都是子孫桶里一裝,往河邊一倒生多少養多少,這不是發夢連地主家都未必有這般的豪氣
章老娘一邊張羅著讓黃嫂娩胎盤,一邊心不在焉地思忖著太多太多,去上了期識字班,倒還沒有入蓮教,和買活軍依舊是若即若離,也沒拿定主意要不要做這口的生意,往反賊那里販賣口,這件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里通敵軍,那是要被砍的固然或許不會這么終局,但這樣的險或許也還是不冒的為好。
那襁褓被眾傳了一圈,又抱到門口給父親看過了,嫂子臉上掛著勉強的喜意,將襁褓放到產床角落,黃嫂智依舊還不清楚,只是恍惚地望著自己的女兒,面上帶了一絲欣慰的笑意還不知道這是個女兒,此時只是被母性的本能催發出了欣快與親近,章老娘的眼跟著落到了孩子身上。
生生的、胖乎乎的孩子,在襁褓里愜意地掙動著,小手亂舞,眼睛半睜著向四周扭著,仿佛是在張望著這陌生的世界,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隨后便吧嗒著那無牙的嘴,愜意地合上了眼睛。
產婦很快就娩出了胎盤,穩婆捶著腰走出了那氣味不佳的土屋,黃家連忙遵循禮數送上熱水和喜包孩子不養,但喜包卻不能少,否則下回便請不來了。
但章老娘并沒接禮包,而是從隨身帶來的包袱中掏出了一個半斤的陶瓶,想見一見當家這里有半斤的糖,可以立刻就送給黃家當做定禮,這個孩子,如果養活到了五歲,蓮教便會用五十斤雪花鹽的價格將買走,只要還活著,到五歲為止,每年黃家都能得到一斤鹽的定金。
這是讓當家很詫異的消息,好在豐饒縣新來的這批鹽已經在各處都販賣了開來,村民多少也都聽說過了這雪花鹽的價格,五十斤雪花鹽,至少六七兩銀子,這價格實在不便宜。但對平民百姓來說,和蓮教打交道,到底也有這么一層顧慮。
當家要仔細考慮,穩婆便帶著喜包和小使女先回了城里,這一夜,黑暗中的黃家傳來了產婦的哭聲,還有沉悶的咚咚聲那是用力地磕在床沿上的聲音,的談話聲低低地響了一夜,還有新生兒那不時的啼哭聲。
章老娘這一夜也沒有睡好,總在想著這些,買活軍、識字班,那個生生的黃家女孩子。并不知道黃家會怎么安排的命運,那是五十斤上好的雪花鹽只是養大一個小女娘到五歲,實在不費什么花銷,按說他該會答應的,但誰又說得準呢
第日一早起來,章老娘披了衣裳,打著哈欠要去廚房舀熱水,口里還喊著讓小使女去倒官房,剛一出房門,便在籬笆外望見了深濃的影,黃郎站在晨曦里,滿口里呵的氣,見到章老娘,他便快步走到院門前,和商量起明日做洗三的昨日沒有說好,今日便必須早早地來打招呼,否則章老娘便來不及去買紅布、選大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