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現下他全然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她,他一時想直言相問,問她究竟打算什么時候再與他翻臉,一時又知這想法愚蠢。
天威不可侵,不論什么時候戳穿她的心事都太傻。仔細想來,若一切都非他能左右,他倒不如就當不知道,既讓她如愿,他也還能有片刻的虛幻美好可求。
席初這般想著,心神漸漸平靜下來。他應了聲“諾”,又道,“那臣侍先告退了。”
“別急。”虞謠搖頭,鼓起勇氣伸手拉住他的手,“以和貴君的性子,怕是容不下此事輕輕揭過,你這般出去他必定記恨。”
話沒說完,她就覺出他的手一顫,于是連口氣都不敢喘,趕忙與他說個明白“但朕也不想拿你給他出氣,你且在鳳鳴殿里多留一留吧。回頭若他問起來,自有素冠去圓謊。”
席初眼眸低垂,鴉翅般的羽睫顫了顫,心驚于她這樣的體貼。
她已折磨了他很久,但他似乎從未像現在一樣驚異于她的殘忍。那些手段雖讓他生不如死,但到底是直來直去,她這份佯作的溫柔卻是要將他的心玩弄于股掌之間,失而復得與得而復失俱在她一念。
可他無力拒絕。
“好”他木然點頭,虞謠見他并不多么抗拒,心里暗自松氣,轉而側首吩咐宮人“上茶點來,尋幾本書來給貴君看。”
說罷轉回頭“朕要接著看奏章了,你隨意些,不打緊的。”
他頷首,她便轉身折去落座,不再強與他多說話。
受過傷的人不是那么好哄的,就算今日進展順利她也得適可而止,不能再把人搞得應激。
如此一忙就忙到了晌午時分,眼見該用膳了,虞謠掃了眼席初,一眼便看見案頭的兩碟點心都分毫未動,幾本書也規規整整地落在那里,沒有翻過的痕跡。
她暗自搖搖頭,吩咐素冠“傳膳吧。”又說,“給貴君在側殿備一席,免得他在朕面前胃口都不好。”
席初悚然抬眸“臣侍沒”
“不怪你。”虞謠頷首,素冠又道“席玥還在外候著。”
虞謠說“讓她先回去,過兩日再進宮即可,你帶人收拾個院子給她。”
“諾。”素冠長揖,遂向外退去,席初略作躊躇,與他一并退出內殿,去側殿用膳。
這頓午膳虞謠吃得心不在焉,心里翻來覆去地想下一步該怎么辦。昨日她已囑咐素冠安排親信查起了衛家,但在查明之前總歸不好動衛珂。衛珂不動,席初對她的信任恐怕就難以提升,這一時便成了個死局。
如此說來,今日的這場紛爭倒算幫了她。她讓席玥進了宮,日后就可先籠絡住席玥。若席玥覺得她是個好人,兄妹兩個聊起來,席初大約也能有些松動。
待她用完膳,素冠入殿稟道“陛下,席貴君再外殿候見。”
虞謠即道“讓他進來。”
席初便又進了內殿,虞謠在他行禮前狀似隨意地扶住他的手“有事”
“臣侍無事。”他局促地小心道,“臣侍就是覺得該進來待著。”
“哦。”虞謠緩出笑意,打量著他的神色,也很小心,“朕要午睡一會兒,你可以去側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