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深深吸氣,斂目道“我恨他。”
虞謠微滯。
他慘然一笑“自從他進了宮,你就不太見我了,我心里難受。所以在元安殿外聽到那些話的時候,我”
他沒勇氣說下去了。
那一劍刺向衛玖的時候,他心頭除了憤怒還有無可遮掩的快意。可在那之后,這就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心魔。
他并不后悔殺了衛玖。衛家敢動那樣的念頭,便是其心可誅、其罪當誅。倘使可以重新來過,他依舊會沖進去殺了他,用衛玖的命換她的平安。
但他又何嘗不清楚,這件事不該由他來做。
衛玖不僅是她的元君,亦是她的心頭之好。他沒有資格殺衛玖,更不該在殺了他之后依舊享受她的關照。
那份因妒而生的快意也更讓他無地自容。從那一刻起,他就覺得自己已十分不堪。他每一刻都想求得她一份寬容,可在心底深處他明白,這是他罪有應得。
虞謠聽著他說到一半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恍然意識到,不論是在夢中還是這三個多月的相處里,她好似從未聽過他求她原諒他。
她記得他曾求她殺了他,也曾胡亂認罪以求一死,但除此之外,他唯有的執拗便是說服她去查衛家,卻不曾為自己的處境說過一句話。
她薄唇緊緊一抿“那你老實告訴我,你說衛家的那些事,可是真的”
“是”他躲閃的目光一下子望過來,緊緊盯著她,驚惶不定,“那些我沒騙你,你一查便知”
“那就行了呀。”她目不轉睛地回望,神色坦誠,“只要是真的,衛玖就是死罪。你的幾分妒意或許添了一份助力,讓你行事沖動了些,卻不是你殺人的根本緣由,你不要為此自責。”
這樣的說法讓他十分新奇,訝異便從眼中緩緩流露出來,他訝異地打量她“你這么想”
虞謠點點頭,睇他一眼,又道“再說苦頭你也沒少吃。若為著這點緣故一直自責,你要我怎樣呢讓你為惡人償命嗎那憑什么。”
言至末處,她頗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席初失笑,心緒復雜得說不出話。虞謠見他放松了些,趁機幫他蓋好被子,又擺弄他的肩頭胳膊,讓他趴了個舒服的姿勢。
然后她側躺下來,認認真真地與他商量“聽我的,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你在這里安心養傷只當幫我。我要查衛家,還需你幫我出出主意。”
他沉默了良久,終是點頭“好。”
她松氣,一下有了笑意“那就說好了,這幾日你只管吃和睡,旁的事情都與你沒有關系。”
他又點了頭“好。”
話剛說完,他就打了個哈欠。
他到底還是太虛弱了,強撐著力氣說了這么多話,心弦一松便疲憊不堪。虞謠再度伸手撫向他的額頭,覺得似乎比方才更燙了些,心下焦灼,便差人去催促前去提膳的宮人快些,好讓他早點歇下。
席初再睡過去的時候,睡得格外安穩。虞謠陪他躺了半晌,想起來用晚膳時才發覺衣袖被他壓著。
她揭開被子看了看,他的手伸在她的袖口處,但分毫沒有碰到她的手,呈半握的姿勢,輕輕將她的袖角握住。
她啞了啞,小心翼翼地抽了下,他眉心倏爾一跳,就要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