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無聲地吸了口氣。
她現下挑這樣的元君是合適的。如今的局面已不同于她初繼皇位之時,那時她年紀還小,需要衛家這樣權傾朝野的世家來幫她穩固皇權。
但現如今她地位已穩,大可不必再捧那樣的世家,免得再弄出第二個衛家一樣的麻煩。她所說的權勢不大的“世代清流”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席初默了默“陛下見過了么”
“見過了。”虞謠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樣貌極佳,品性也好,是最好的元君人選。我見他的時候就在想,若不能封他做元君,那不再另立元君也罷。”
他又問“我能先見見么”
“行啊。”她滿口答應,“很方便,明日就可傳他到鳳鳴殿。”
說罷,她朝他湊了湊“阿初哥哥,我立了元君,你會不高興嗎”
“怎會”他嗤笑,好似覺得她的疑問很沒道理,“你早該另立元君了,再生幾個皇女。”
“我也這么覺得。”她抑制著笑附和他,轉而吩咐素冠“去傳膳吧。”
素冠應聲而去,她假作沒有察覺他的低落,坐在那里安靜品茶。
不過多時,晚膳就端了進來。大熙朝分案而食的禮數在虞謠與席初重新熟悉起來后就維持不下去了,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湊在一張桌邊一起用,覺得離得夠近吃飯才熱鬧。
今日這頓,卻是罕見的湊在還冷冷清清。席初的話變得很少,連吃的都少了。虞謠看著不大忍心,幾次想直接告訴他,轉念又還是忍了下來。
他這個人,是把君子之風刻進骨子里的,看他吃醋好難得,以后大概更沒機會了。就這一次,讓她胡鬧一下。
是以虞謠沒太與他搭話,也沒管他吃多少。這樣的“冷淡”看起來倒也不會多奇怪,因為她時常很忙,用膳時若正想著別的事情,多半也是顧不上和他閑聊的。
入夜時分,他們又各自沉默的入睡。席初自從身子漸漸養好后大多睡得不錯,今夜也入睡極快。
睡意漸深,混亂的噩夢卻席卷而來。
他夢見他們近來的情投意合,畫面一轉,就看到新任元君身著吉服的背影。
他怔忪地走過去,行至近前,元君正好轉過身。
竟是衛玖
他愕然往后退去,忽覺背后有人又匆忙轉身,不及定睛,一記耳光迎面打下來。
“他入宮時日再短也是元君,你是什么東西你是殺了朕元君的兇手”
這是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她還說“你既非要論個情分高低,朕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元君是朕自己喜歡的,你是母皇賜進東宮的,別忘了你的身份。”
“阿謠”他在夢中茫然地看著她,茫然看著重現眼前的一切。
一絲清醒讓他覺得這不大對,卻又辨不明究竟何處不對。他只得怔怔地看著她,直至她挽著“元君”的胳膊,并肩離開。
“阿謠”他疾步跟去,一聲聲地喊她,“阿謠你別這樣”
可宮人們很快涌來,死死將他阻住,押跪在地。
“阿謠”他呼吸急促起來,睡在身邊的虞謠驀地驚醒,側耳一聽,忙湊過去“阿初哥哥。”
他卻醒不過來,一味地急喘著氣,口中呢喃著喚她的名字。她滯了滯,抬手一撫他額頭,覺得發燙,揚音急喚“來人”
這一聲動靜不小,繼而宮人們魚貫而入也有聲響,席初驚醒過來,恍惚地望向她,眼中殘存的驚懼一分分淡去,轉而變得惶惑“怎么了”
“你發燒了。”虞謠道,接著吩咐宮人,“去傳太醫來。”
宮人們應聲,席初撐坐起身,遲鈍地回憶起方才的夢境。
夢是假的,可他心中的不安是真的。他知道她已給了他一份擔保,且在禮部有了記檔,她除非舍掉名聲不要,否則就沒有食言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