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泊冬也定定看了她一陣,目光逗留得越久,呼吸就越是急促,就跟快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一樣。
屋里人這樣的神情,瞿新姜過于熟悉。
冰冷的目光下好像流淌著滾燙的巖漿,既是冷淡和抗拒,卻又夾雜著晦澀難懂的渴求。
傅泊冬很快收斂了目光,朝面前亮著白光的屏幕看了回去,搭在桌沿的手抬起,微微一擺,是在逐客。
瞿新姜退了一步,替她把門關上了。
門合上后,她后知后覺,傅泊冬嘴上說著沒有人能讓她難堪,其實還是會覺得難堪的。
瞿新姜回了屋,上半夜不敢合眼,下半夜昏迷一樣睡熟了。
第二日醒來,簡單地洗漱和用了早餐后,瞿新姜又到了靈堂,在靈堂外看見了和她一起來的劉姨。
劉姨雙眼哭腫,想來真的很敬重傅文詠,因為傅家對她也不薄,真情總是很難掩飾。
外面下著雨,雨聲凄厲,天昏沉沉的。
靈堂里,傅泊冬已經在了,明婧也還在里面。
明婧像是一夜沒有休息,臉色竟還沒有靈柩里長眠的人好看。但在看見瞿新姜后,明婧難得笑了一下,招手讓她過來。
瞿新姜走了過去,接了明婧手里的香,借著那一副紅燭的火,點燃了手里的三炷香。
在獻了香后,她退了回去,和明婧并肩站著,壓著聲問“婧姨你累嗎。”
明婧搖頭,“昨晚坐著合了一會眼,睡不著,閉眼就會想到文詠。”
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很快就止住了話語。
邊上,陳姨把紙遞了過來。
瞿新姜接了過去,抬手想給明婧擦眼淚。
明婧搖頭,“這兩天差點把眼皮給擦破了,算了,給風吹一會兒就干了。”
這幾天的風是有點大的,刮得燭火搖曳不止,怕是那大風往臉上一撲,眼淚就被吹干了。
來吊唁的人不少,雖然傅文詠的去世沒有大肆聲張,但圈里不少人得知了消息,紛紛趕來。
在這樣的場合里,并不適合阿諛奉承,所以來的人只是給傅文詠上了香就離開了,但他們走前會朝傅泊冬和明婧點頭,對傅泊冬說的話遠比和明婧說的要多。
這些人好像很清楚,以后傅家做主的就是傅泊冬了。
明婧卻不是那么在意,并且習以為常,還會把傅泊冬的手抓過去,輕輕捏她的手背掌心,似在安撫。
在這兩天里,瞿新姜發現明婧和傅泊冬之間并不會有過多親昵的接觸,兩人雖說是母女,彼此間卻顯得有點客氣疏離,就如同明婧所說的,她在傅泊冬的面前,總是體會不到做母親的感覺。
而傅泊冬太有主見,也太壓抑,就像她的病癮。她一直在換醫生,好像分外渴求治病,卻又在迫使自己不斷下沉淪陷,等到快要壓制不住了,才想到要另辟蹊徑,讓瞿新姜來幫她治病。
本質上,傅泊冬并不信任外人,她不會倚賴醫生,她只相信自己。
瞿新姜垂下眼,隔著衣料碰了一下鎖骨上的疤。
在靈堂里守著是一件枯燥又乏味的事情,好像除了難過,余下什么情緒都沒有,整個人悲傷得十分單調。
瞿新姜一直沒怎么說話,因為傅泊冬和明婧也很沉默。
她放在口袋里的電話震動了起來,是柳園崎打過來的。
不好在靈堂里接,瞿新姜看了傅泊冬一眼,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貼著墻站在外邊,被雨水打濕了鞋。
接通電話,她很輕地喂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就聽到柳園崎詫異地問“你聲音怎么啞成了這樣。”
瞿新姜一愣,連忙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帶著鼻音說“沒休息好。”
“節目快要開始錄了,你這狀態怎么行呢,總不能全靠調音,這樣對你不好。”柳園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