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倫見狀,不解。
“謹美,你這是何意”
安樂王將弓箭拋回給了方才替他取弓來的那侍衛,“本以為是只孤雁,不料卻是雙雁。天寒地北,前途兇險,竟也雙雙對對,相互守望至此,實是不易。罷了,放過吧。不過,箭既上了弓,便無回撤之理,故射了出去,嚇上它們一嚇,也不枉白廢一箭。”
陳倫性情穩重,聽罷解釋,對安樂王這還帶了幾分少年氣的舉動感到有些結舌,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只好道,“謹美你的箭法較之從前,又有精進。”
安樂王發出了一陣爽朗的大笑之聲。
他似乎是個喜歡笑的人。
“子靜見笑了。不過,論及武功,想來我唯一還能勉強與你一較高下的,大約也就弓箭一項了。”
陳倫也笑道,“這卻不敢當殿下你自謙了”
他二人談笑間,侍衛牽來了馬,他翻身上去,挽韁收轡,正要催馬而去,似是想起了那名昨夜替自己帶了一夜路的小兵,回頭看了一眼。
姜含元還在原地翹首,望著雙雁離去。
這是一個北方秋日常見的晴朗清晨,雁南去的那個方向,霜天破曉,山頭下的朝陽尚未躍出,但那噴薄的光,卻已染云為霞,令附近那高遠的深藍天穹也泛出了層層的透粉之色,宛如春日里的一片淡櫻霧海。
她曾無數次早起,在這樣的清晨里操練,埋頭學習各種作戰和殺人的方法。
仿佛是平生第一次,她抬起了頭,然后,她見到了如此一個輕盈而光彩的邊塞深秋的霜曉天。
“喂上路”一名侍衛高聲催她。
她看得入了神,突然聽到催促,扭頭。
安樂王和眾人都已坐在了馬背之上,在看自己。她邁步要走,卻又見他忽然抬手,朝自己勾了勾指。
她只好朝他走去,停在了他的馬前,距幾步之遠,仰頭問“殿下何事”
“還能跟的上嗎”
姜含元“能。”
“姜祖望練兵,果然還是不錯的。”陳倫在旁插了一句。
安樂王沒接話,只微微低頭,目光從她因行路一夜而被寒霜打濕的頭發和泛潮的衣領上掠過,隨手便解了自己身上的那件煙湖色厚緞外氅,朝她拋了過來。
“呼”的一下,這還帶著原主體暖的衣物,倏然罩落在她寒涼的肩上。她的鼻息里也沖入了一縷極淡的,但確確實實存在著的若沉香般的熏香氣味。
姜含元聞慣自己身上的泥巴汗味,一時之間,反而不習慣這仿佛陡然間將自己籠罩住的干干凈凈的沉靜的香氣。
她整個人陡然發僵,立得筆直,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那拋來的外氅,相較于她那時的個頭和身量,也委實過大了,搭上她肩便往下滑。快要掉落到地,她方驚覺,猛地伸手,一把緊緊攥住了。
她這模樣落入他的眼里,大約甚是可笑。
他搖了搖頭,又笑了一下,在頂上那片破曉的霜天之下,顏若朝華。
“小娃娃,馬騎得不錯,路也帶得不錯。還看甚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