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過去多久
大長公主便轉向李太妃,笑問,“太皇太妃可知陛下去了何處攝政王和王妃應當很快便到,陛下若是不在,恐怕有些不妥。”
她因是高祖晚年所得,所以年紀不大,如今也不過四旬,又因平日養尊處優,看起來更顯年輕,但輩分卻是極高,和李太妃同等,算是姑嫂,加上李太妃也不是正位,態度自然便沒旁人那么恭敬,言談隨意。
李太妃也沒應,只望向蘭太后。
蘭太后方才只顧和賢王老王妃讓座,將兒子丟在了腦后,這才發現人竟還沒到場
在場的其余王妃們也就罷了,獨自己這個輩分上的姑母,南康大長公主,只見她笑吟吟望向自己,唇角上翹,心情顯然不錯。
蘭太后知她一向瞧不起自己,背地里曾和人拿自己逗樂,說是個撿了漏的便宜太后,偏自己還拿她沒辦法。
她自己的身份地位擺著不必說,武帝替這個皇妹選的繼任丈夫陳衡,也非常人。陳衡祖父是仕魏立國的勛員,官至太師,陳衡自己,不但容貌瑰偉,也非那種靠著蔭恩而得功名的閑散勛貴子弟,年輕之時,做過武帝的御前親衛長,后因功封廣平侯,奉旨娶了南康,卻又不知何故,再后來,失了寵,被武帝調出了京,如同賦閑。那些年雖沉寂了下去,但如今,他又得攝政王提拔,官居天下重郡并州刺史,是實打實的手里有權的地方大員。其人富有才干,擅撫民,籌餉饋,計糧草,人稱蕭何之才,日后朝廷若是發起北伐,很顯然,必是姜祖望在前帶兵,陳衡坐鎮后方,二人缺一不可。所以連帶著南康大長公主也是臉面增光。
今日這樣的場面,兒子卻又出了岔子,蘭太后只覺丟臉至極,面上卻立刻若無其事地替兒子圓場“陛下今早說是體感略有不適,我便叫他再歇歇,或是因此耽誤了,也未可知。”
李太妃撫明帝成人,自然也將少帝視若珍寶,問詳情,十分擔憂。眾王妃也面露關切之色。蘭太后笑著寬慰“太皇太妃也莫過于憂心,想必已是好了,我這就叫人去瞧瞧。”
她說著話,眼角風又瞥了眼近旁的南康,覺她表情就是在譏笑自己,心里恨惡不已。
去年她壽日的當天,回來的路上,一是因車在前,二是當時,她在想著心事,竟分毫也沒覺察后頭的情狀。捅出那個大簍子后,蘭太后便往兒子宮里派去自己的人,命盯緊少帝,有事立刻向自己回報。此刻也顧不得冤家對頭了,說完轉頭,目光投向候在殿門附近的一個老宮人。那老宮人是她的人,接到她眼神,便就明白,正要出去尋少帝,忽然,殿外呼啦啦地來了一隊人,后頭全是宮人和小侍,最前那個少年,頭戴垂旒珠冠,身穿十二紋章袍服,腳蹬云紋赤舄,不是少帝是誰。
只見他飛步登上了宮階,晃得冠帽前的十二旒珠飛舞扭結,彩珠噼里啪啦打他臉上。想必是有些疼的,他呲了呲牙,一口氣沖到殿外,正要抬腳入內,忽然大約是記起了自己當有的君王儀容,又硬生生地半空收回了腳,立定,自己扯開眼前那一排已經扭結在一起的旒珠,又整了整腰間的組佩,等一切都恢復了原貌,這才雙手負后,昂首挺胸,作出一臉正色,邁著方步跨入殿內。
蘭太后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大約就是她的兒子了,偏偏他竟突然這樣冒了出來。還沒和他對過話,蘭太后怕露了餡,趕忙站了起來,背對眾人,沖著兒子投去個眼風,示意他不要開口,自己替他說話。
束戩卻哪里能收到來自他母親的暗示,看都沒看,一開口便道“太皇太妃在上母后在上朕見還早,方才就去書房溫習功課了,竟誤了時辰,來遲了,請太皇太妃和母后懲罰”說完又笑瞇瞇地轉向賢王老王妃,喊她“皇伯祖母”,再又大長公主,喊“皇姑祖母”。
太皇太妃只不過略略看了一眼蘭太后,便朝少帝含笑點頭,招呼他坐到自己近旁來。老王妃則笑贊陛下讀書用心,其余眾人也都跟著連聲夸贊,仿佛全都忘記了蘭太后方才說的那話。
獨那南康大長公主,瞥了眼神色發緊的蘭太后,笑道“陛下果然用功體感不適仍讀書不倦,丁太傅知道,定會倍感欣慰。”
束戩哪知個中緣由,茫然道,“體感不適”
大長公主笑著擺手,“皇姑祖母隨口一說罷了,陛下沒事最好,皇姑祖母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