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轉身,一溜煙奔了進去。
束慎徽目送少帝消失在御書房門里,出來,入了文林閣。用過幾樣飯食,便是掌燈時分,燃起明燭,他開始伏案理事。
正忙碌著,李祥春躡足入內,躬身道“殿下,宮外傳話進來,說溫曹郎來了,想要求見殿下。”
束慎徽慢慢停筆,沉吟了片刻,抬眼問“知是何事”
李祥春搖頭“未曾講。”
“領進來吧。”
李祥春應是,退了出去。
溫曹郎三十多歲,這幾年,為人變得愈發謹小慎微。他等在宮外,等了許久,終于看見宮門開啟,一名小侍出來,傳喚自己入內,原本上下忐忑的心情,稍稍得些安撫,緊緊跟著,過了幾道宮門,最后來到那位于二道宮墻內的攝政王辦事之所文林閣。
李祥春親自出來接他,帶他進去,送到殿檻之外,停了步,道“攝政王在里頭等著曹郎了。”
溫曹郎沖著老太監連連躬身道謝。讓李祥春出來迎自己,這是給了極大的臉面。
他做的是尚書之下曹郎的官,雖也有資格位列朝議直接奏事,但主管的是文書一類的公務,并非要職,所以之前從未受召來過這里參與議事。他小步進入,看見前方一間四方殿室,書架羅列,高高低低,放滿大小各種卷宗和文冊,一架鐘漏,對面有只香爐,燃著提神醒腦的龍涎香。他知此處應便是文林閣內攝政王的辦事書房了。抬起眼,果然見他已端坐在位,看著像是在等自己,忙疾步上去,拜見行禮。
攝政王等他禮畢,面上含笑,問道“曹郎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早年,這位攝政王還是安樂王時,因父親的關系,溫曹郎做太子陪侍,太子和安樂王關系親厚,故他得以時常和安樂王碰面。太子若和三皇弟外出游獵,他也跟從,所以很是熟悉,安樂王對他也是禮遇頗多。
時光荏苒,從前那一道游獵的少年,如今已成攝政王,威重令行,百官皆伏。而自己,隨著父親幾年前去世,一切已是物是人非。從前曾有過的那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在想來,全是作繭自縛,何等愚昧,早就該清醒了。現在只盼這座上的人能顧念幾分自己父親曾為他師的舊情,施以援手。
這次,開口前,他直接跪了下去,叩首行禮。
束慎徽叫他起來。他不動“微臣也知,此事萬萬不該求到攝政王這里。只是微臣放眼四顧,竟無人可以相幫,再三思量,惟有自不量力,厚顏求到攝政王這里,懇請殿下,救救我的妹妹”
束慎徽依然坐于位上,不動,只道,“令妹出了何事”
都到這個份上了,溫曹郎還有何來的臉皮可顧,便將來意說了出來。稱他嫁妹,相中內史上士周家,對方也十分樂意,兩家本要結親了,誰知南康大長公主橫插一杠,著了人來說親,她兒子想娶自己妹妹。他婉拒,本以為事情過去了,過兩日,竟又來了人,不但舊話重提,還放了話,大意便是倘若膽敢忤逆大長公主之意,往后須得當心。不但如此,那周家可能也是收到了話,十分恐懼,連夜派人來推婚事。
“舍妹資質愚鈍,怎堪配那大長公主愛子如今我全家上下日夜惶恐,微臣更是仿徨無計,實是萬般無奈,這才斗膽,求到了攝政王殿下這里。懇請殿下,看在家父的舊日情分面上,救舍妹一命我全家今生無以為報,銜草結環,來世相報”
他說完,再次重重叩首,俯伏于地。
座上攝政王聽罷,未置一詞。
溫曹郎屏聲斂氣等待,竟沒有聽到他發任何的話,心中漸漸起了絕望。
他懊悔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