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不是吩咐過,沒我應許,不得擅自入內”
姜祖望極力壓下胸中涌出的痛楚,帶了幾分怒,低聲地喝了一句。他說話間抬頭,卻見帳門口站的竟是女兒,吃了一驚,立刻反應了過來,站起身,擋在案側,取帕轉頭,迅速拭了下嘴角,隨即回臉,微笑道“兕兕是你這么晚了,還不睡覺,何事”
姜含元沒有回答。她快步走到近旁,目光落在了他擋在身后的地面。
地面之上,竟是一灘血跡。
姜含元驚駭,伸手過去,強行就將姜祖望掩在了袖中的那塊巾帕一把奪來,展開,盯著上面沾的一塊血痕,慢慢地抬起頭,望向面前的人“為何瞞著人為何不就醫”
她知道父親早年胸部受過冷箭,當時傷及肺腑,纏綿許久。但這些年,看他全無異樣,便以為舊傷早已痊愈。
她萬萬沒有想到,實情竟會如此。
姜祖望緩緩坐了回去,微笑道“不必擔心。只是舊年老傷,最近偶然又犯而已。我有在吃藥,過幾天就好。你勿外傳,免得惹出不必要的擔心。”
朝廷正在預備大戰,他身為主帥,這種時候若是傳出身體有礙的消息,于軍心將會是何等的不利。
姜含元自然知道這一點。她看著面前的父親,心緒一時紛亂,卻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姜祖望朝著女兒再次一笑,“兕兕你放心,爹知道輕重,絕不敢耽誤朝廷的頭等大事”
他的精神看著已是恢復了過來,坐得筆直,目光炯炯,落到她的臉上“你來尋我,何事”
姜含元回了神,只得暫時按下心緒,打起精神道“關于今日議定的馳援之事,我有一想法,能講否”
姜祖望頷首“你說。”
姜含元先將之前熾舒喬裝悄然潛入長安盯上自己后來斷臂逃生的事簡單講了一遍。
“可以斷定,當日他必是僥幸存活逃回去了。今日的八部之亂,應當就是他的手筆。他前次險些喪命,這回要么不動,既然出了手,便是勢在必得,他必會計劃周詳,全力以赴”
她望著神色變得極是凝重的父親,“周慶張密二人,領兵走南線去往楓葉城,我無異議。這是最合常規,也最合理的行軍線路。但八部能打的,只有大赫王本部和鹿山兩部。大將軍有無考慮過,萬一楓葉城自己撐不住,還沒等到南線援軍到達,便先陷落”
姜祖望眉頭微蹙,“你的話不無道理。我何嘗沒有考慮,但沒辦法。最近探子傳來消息,對面北境異動,應當就是熾舒的有意牽制。不管他虛實如何,防線必須有人,以防萬一。三萬人馬不能再多。給他們一個月,也已是極限,不可能再快了。只希望楓葉城那邊能撐得住。”
“大將軍,我另有一條路線。”
姜含元走到輿圖之前,抬手在上面劃了一段線路,道“北線,可派一支輕騎,從高柳塞入幽燕,避開狄人的重兵所在,沿如今被狄人廢棄的歷代長城和塞垣,一路東去,突襲,取安龍塞。只要出了塞口,便就再無阻擋,可直達楓葉城”
“如果計劃成功,行軍時間半個月便夠到達后,可助力楓葉城御守,再等南線軍隊匯合,如此,計劃更穩妥些。”
姜祖望一怔,從位上站了起來,快步來到輿圖前,看了一眼,搖頭“太冒險了。出了高柳,便就是狄人占住的地界。雖然你指的長城一帶,如今已是廢棄,周邊荒野,應當沒有守軍,但這是在他們的地盤里行軍,如若虎口拔牙。這太危險了況且”
他指著女兒方才所劃過的線路,“這里是從前的晉國之地。我方輿圖的山關、水流,還有塞點,等等標注,殘缺不全,不能用作戰時參考。就這樣插入,如同無眼無目,不可”
姜含元道“關于這一帶,我知道準確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