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偷來浮生半日閑。
然而,束慎徽終究還是棄了他那“偷”來的尚未渡完的幾日“閑“,他在那個大雨瓢潑的夜,甚至等不到雨小些,就踏上了去往江都的路。
他那只擋了劍的手,后來被劉向重新包扎過。血雖然止住了,但傷口卻在一陣陣地抽痛。就好像他的心。
上路之后,他整個人仍沉浸在昨夜那事帶給他的情緒里,完全無法自拔。
她每次找和尚到底都在說什么在他那里,才能得心中安穩,睡得著覺
她竟然為了別人,向他下跪,甚至做出了斷發的決絕之事
然而,都這樣了,最后哪怕她上來,再假惺惺地問一聲他的手痛不痛,他或許也還會對她留有最后一絲的感情。
而現在,什么都沒了
就這樣吧,她可以回雁門了。
那句話,他最后不只是說給她,更也是說給他自己的。
他整個人就被這種情緒給折磨著,時而憤懣,時而沮喪,時而懊悔,時而又是不屑,最后,他覺得他的心腸是徹底地冷了下去。就這樣,幾日之后,直到他入了江都,注意力才終于得以轉移,開始忙他的事。
淮揚得天獨厚的地理和物產,令其自古便是天下的繁盛之地。如今更是有幸,成為當朝攝政王南巡的首站。據前方信報,再幾日他一行人便就能到。早早地,這些時日,本地的刺史郡守和各縣官員便忙碌起了準備接駕之事。他們豈知,攝政王本尊早和大隊脫離,微服而至。
束慎徽放慢腳程,如先前一樣,下到沿途各縣,視察桑田耕種之事。
這一日,他途中經過永興縣。
劉向手中有份南巡沿途各州縣的地方志,說永興縣的戶口不足萬,又遠離官道,地方偏遠,騎馬也要走半日,問是否略過。
束慎徽坐在馬背上,眺望縣地的方向,忽然仿佛想起什么,問道“縣令是否名叫高清源”
劉向看一眼,一怔,抬頭道“正是。”
“殿下怎會知曉”他忍不住問。
束慎徽沒答,只道,“去看看吧。”
他既開口,路便是再遠,劉向也是跟從。從早上出發,午后,才到了通往縣城的一個村莊。將其余的隨行和坐騎都留在了道上,束慎徽和劉向入村,只見稻田青青,農人正忙著耕田稼穡之事。只是昨日下了場雨,田間村道泥濘不堪,完全沒有落腳之地。
束慎徽踩著泥路前行,劉向在他身后跟著。沒片刻,兩人足下便沾滿了污泥。經過一片稻田,前方是道河岸,劉向見他停步四顧,立了片刻,忽然朝著河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