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長安,和自己已多年未通音訊,只在幾個月前女兒回來之后,從樊敬的口中,姜祖望方知劉向也正隨同攝政王南巡。
此刻,他怎突然來到了雁門
姜祖望迷惑不已,整過衣冠,立刻出了大帳。
邊地入秋得早。長安的這季,當還菊黃蟹肥,方添秋衣,但在這里,卻已是草黃蘆殘,入夜,更是寒風颯颯,天地肅殺。
姜祖望跨步,匆匆出了大營,停在轅門之外,朝前展眼。
夜空里掛著一輪秋月。泠寒的月光之下,前方一箭之地的一處緩坡上,正靜靜地停了一隊幾十人的人馬。望去,皆作常服裝扮。當中一人翻身下馬,朝他疾奔而來。姜祖望也走了過去。隔著十幾步的距離,他便就認了出來,這正向著自己奔來的人,確系劉向無疑。
“大將軍末將劉向見過大將軍”一個照面過后,劉向持當年的舊禮參見,畢恭畢敬,聲音有些不穩,可見此刻內心情緒之波動。
驟然見到闊別多年的昔日部將,姜祖望一時諸多感慨,回了禮,隨即顧不得寒暄敘話,問道“你可是有事”
以他如今的身份,突然奔赴雁門,絕不可能是來敘舊。
劉向附到姜祖望的耳邊,低語一聲。
攝政王束慎徽竟然親自到此,連夜等候在大營之外
姜祖望猛地再次抬眼。坡上另外的一道身影這時也下了馬,朝著這邊邁步走來。
姜祖望回過神,立刻也大步迎上。
月光照出了一張青年的面顏。姜祖望曾經見過此面。雖然那是多年之前的一張少年的臉,但卻是給姜祖望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此刻,面前的這位青年,他的眉目,儀態,甚至是他迎風邁步走路之時的身影,只一眼,便叫姜祖望將他和當年的少年重合了起來。
“殿下攝政王殿下臣將不知是殿下駕到,有失遠迎,請殿下恕罪”
姜祖望壓下胸中翻騰著的意外和激動的感情,到了近前,納頭,正欲下拜,束慎徽便伸出雙手,將姜祖望一把托住,扶了起來。
“大將軍不必多禮。”束慎徽說道。
他面含微笑,看起來風度超然,正是姜祖望印象中的樣子。但是此刻距離近了,借著月光,姜祖望立刻便發現,自己的這個女婿,他風塵仆仆,面容似帶倦色,不但如此,嗓音也嘶啞了。
他看起來十分疲倦。
姜祖望原本心中疑慮無數,不知他深夜突然遠途趕到,目的為何。
如今的戰事,遠沒到需要他親自前來督戰的程度。
如果不是為公,那便是私。
難道是為女兒來的但感覺,又好像不像。
姜祖望立刻開口,請他入營。不料他搖頭,接著,低聲問道“大將軍這里,可曾見過陛下”
姜祖望怔道“陛下”他一時沒回過神。
束慎徽問完,見姜祖望神色茫然,便明白了過來。
和他猜測得一樣,束戩不會等在這里的。他必定繼續去往八部了。
雖然開口之前,他對這個結果就已有了準備,但此刻,他的心中還是控制不住,涌出了一陣如同沸水煎熬般的焦灼之感。
只來雁門也就罷了,平靜沒有戰事。但是八部,甚至去往八部的路途之上,會發生什么,誰都無法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