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殿的深處,隔著繚繞的青煙,束慎徽對著那具高高在上若隱若現的神位,用平靜的語氣說完了這最后一句話,不再停留。
他轉身,大步走出太廟。
外面,曉色未白,寒霧彌漫。
他獨自行在筆直的神道上,朝外而去,步伐穩健,身影決然。
他必將傾盡全力,不惜代價,去完成這件事。
這是關乎大魏國運的一場戰事,這也是她多年以來的夙愿。
他答應過她,會將發兵令送到雁門。
束慎徽回到了文林閣。
張寶昨夜尋不到他,驚慌出宮去喚李祥春。老太監命他不必四處聲張,回去安靜等著。此刻見他終于回了,暗暗松了口氣。
束慎徽入了他往日辦公的地方,沒有叫人,自己動手,就著窗外的黯淡微光,將原本打包已卷了一半的筆墨和書冊等物,一件一件地歸置回去。
“殿下,劉將軍到了。”外面傳來通傳聲。
劉向應召而至,匆匆入內,納頭便跪拜在地。
“殿下微臣有罪只是此事實在突然,手下人說是地門司的人挑釁在先,不講道理,上來便就圍毆,以多欺少,他們這才不得已還手。”
幾晚沒睡好覺的劉向此刻臉色發黑,神情焦急而愧疚。
“微臣給殿下惹了麻煩。微臣愿一力承擔”
束慎徽將他慣用的一支寫得毛已禿減的紫毫放在筆架上,坐下,開了口“你寫個告罪疏,呈給陛下,言身上舊傷時發,也不能再勝任當前職位了,求做個守陵尉,出京,去守地動后的皇家陵寢。”
劉向一愣,抬起頭。
身處皇宮,擔任禁軍將軍這樣一個關乎皇帝人身安危的關鍵職位,暗中不知多少眼睛在盯著。這些年,他固然位高權重,人前風光,但在內心深處,無時不刻,總有一種仿佛隨時便將踏空墜入深淵的恐懼之感。是因少帝與攝政王親善無猜,這才風平浪靜。
然而,一夕之間,一切仿佛都起了變化。這幾日他也聽到了朝堂里醞釀出來的消息,言少帝改了主意,不愿用兵雁門。而于攝政王而言,發兵,顯然是箭已上弦。
此刻劉向已是明白了一切。裂痕已然發生,暗流涌動,即將掀起的旋渦將會把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卷入,無人能夠幸免。
這個時候,自己請辭,尚能全身而退。
他咬牙,壓低聲,一字一字地道“劉向不走便是被貶為賤吏,也可效忠主上”
束慎徽端坐,淡淡地道“從前本王便道你智慮不足,果然如此。行伍出身之人,心思總有幾分顢頇,自以為是,實則愚不可及你的主上何人你是想害本王嗎你唯一需要效忠的,是當今皇帝陛下一人。自己不想活便罷了,妻子兒女,你也想帶著一道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