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少帝不知何時自己已是來了,人正立在階前,身后站著賈貅。他腰間佩劍,神色森嚴。
其時前方宣政殿的方向剛又響起了一道催朝的鼓聲。少帝身后的光已是微亮,映得他的面色帶了幾分蒼白,眉目卻透著冷煞之氣。他的目光看了過來,高賀竟感覺到了幾分子的威勢,由不得他微凜,只得跪地拜。
李妃道“陛來得正好已到此地步,再無退路。須立刻拿出先帝遺旨治辦了”
高賀覺察少帝的目光從李妃那里移向自己,再次一凜,抬身解釋“陛如今已是魚死網破之局,他不可能當沒。即便先前他對陛還幾分假意順服,往后他必會發難。陛實是已經到了危,再不可猶豫”
他說完,那少年盯著自己,只得低頭,再次俯伏在地。片刻后,正當他忐忑不安之時,聽到一道聲音自頭頂幽幽而起“都給朕去上朝吧今日朝會之上,管好的人,不管攝政王說什么,一概照他意思去辦,休要再爭。”
高賀意識直起身“陛他要推舉的姜家之女”
“朕叫上朝去,管好的人,沒聽嗎“
少帝驀然提聲,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高賀一驚。
“不推她,難道推”他又冷哼一聲,“她是不是最合適的領戰之人,朕比更清楚不曾發兵就罷了,戰已進行到此地步,耗舉國之力,錢花了,全部鋪排了,就這么收住們這些到了此刻還在叫著退兵議和的人,朕不得不懷疑,不是真的蠢到一葉障目的地步,就是心要亡我大魏”
高賀從未過這少年露出如此的咄咄逼人之態,心不禁發虛,慌忙叩首“陛明鑒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只是從前受過先帝遺命,擔心他以戰攬功,要對陛不利,是兩害相衡,取其輕而已”
他說完,再次俯首去,不敢抬頭。片刻后,耳邊除了李妃那焦急的勸聲,不再聞聽少帝發聲。他再抬目,面前的少年自顧微微仰頭,目光落在頭頂的方向,仿佛在凝神看著什么,便悄悄扭頭循著望去,發現那是聳立在殿頂上的一尊高大的琉璃鴟吻。
從這角度看去,那鴟吻之首,仿若直插云霄,俾睨凡塵。
他一時不明所以,不敢再貿然出聲,只得再次低頭,心里吃不準這少年到底意欲何為,又賈貅盯著自己,心里焦躁,不敢亂,正無計可施,突然,耳邊又聽到一道聲音傳來。
“叫的人配合蘭榮控制門司,陳倫阻在宮。”
“今早朝會過后,朕自會留攝政王。”
少年淡淡說完,轉身離去,賈貅緊緊跟隨。
高賀回過了神,胸心口狂跳,又一陣狂喜。
他明白了這位少年皇帝,終于是了決心了
如今北方戰還沒看到,以束慎徽的心計,今早朝會之上,當著群臣的面,他不可能和少帝翻臉作亂。除非他不顧悠悠之口,公然造反倘若這樣的話,他不必費勁心力去籌劃這場北方大戰了。何況,殿內還賈貅帶著殿衛盯著。今早的朝會,他是翻不出大浪的,即便他要反擊,須等到朝會結束之后。
他應是急著要將姜家之女推上統帥之位,這才堅持照著原計劃上朝。
對于他們而言,牢牢控制住陳倫,是整件的鍵所在。
他不會想到,少帝比他更快一步。今日朝會過后,待百官散去,少帝難道是要將他當場誅殺
高賀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倘若他是少帝,他只需奪權,然后將人囚禁,留著性命,以他繼續穩住雁門大軍。待戰結束之后,收回軍權,到了那時,是生是死,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了。
“臣遵旨”
高賀朝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叩首,心中終于大定。
束戩走在去往的大殿的宮道之上,腳步如同踩在云堆之中,虛浮無比。
這個清早,他從南門回到帝宮,整個人是渾渾噩噩的。當聽到宣政殿的方向隱隱傳來上朝的鼓聲,他只想將殿門得緊緊,從此再不用出去了,不用和他的皇叔去面對面。
然而,那令他恐懼的催朝的鼓聲,卻始終不肯停。
在他第次接到宮人的傳話,說攝政王領著百官在那里等待皇帝陛升殿,慢慢地,他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已至此地步,他是不可能再逃避了。
這是他必須要去直面的一個死局。
倘若在從前,人告訴他,今日會發生如此的,他定會嗤之以鼻。他會用堅定的語氣直接說,倘若他的皇叔想要皇位,他巴不得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