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他做不到了。
他沒法做到。
他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自己就走到了這一步。
他親口令,去對付那個他原本最為信任的人。
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荒唐,不真實,如同一個噩夢。
他想起來就恨,恨他那個死了還不放過他的父皇,恨活著的李妃,恨高賀和蘭榮,恨所將他推向這萬劫不復深淵的人。
倘若沒他們,一切都還是從前的模樣。
是他們聯合起來,令他陷入了如此的絕地,再沒法回頭了。
待到將來,他是絕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停在宮道之上,束戩抬起他泛紅的眼,透過垂在他額面之前的道道珠旒,望著前方那座在晨曦掩映之躍入眼簾的巍峨的大殿之頂,在心里冷冷地想道。
時刻不停地朝前流逝。宣政殿內漸漸映入曙光,照出了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
眾臣疑慮不已,但攝政王始終穩穩立在前方,背影平靜,只能按捺情緒,隨他一道等待。
終于,在大亮的時候,先是蘭榮匆匆入殿。他微微低頭,在眾人的注目之,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隨即垂目,一不。接著是高賀。他卻和蘭榮不同,昂首闊步,面帶隱隱笑意,和聞聲紛紛望向自己的人點頭致意,經過蘭榮身旁,眼角余光帶了幾分鄙視,掃他一眼,最后停在自己的位上。
殿內起了一陣短暫的騷。立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卻仿佛未曾覺察,始終凝定。
再片刻,忽然殿深之處,傳出一道拖長的響亮傳報之聲“陛駕到”
眾人紛紛舉目,看少帝在儀仗的引領之入了殿。
束慎徽帶著身后的武百官跪迎。少年登上高臺,入座,口平身,用低沉的嗓音稱今早體感不適,休息過后,方始到來。
群臣紛紛上言慰君。
這時已是卯時四刻。
今日的這場朝會,整整推遲了半個時辰,始議之后,起初,和眾人料想的一樣,攝政王提請少帝,復議日前曾引發過軒然大波的那道來自姜祖望的奏請。
他說“先帝因功而封其長寧之號,豈因她是誰人之女她深諳北境之勢,屢立大功,又得部將推崇,以她之能,足以擔當。臣以為除她之,此重要之位,無人可以勝任。”
賢王緊隨在后,出言贊同。方清等人陸陸續續表了態。
接著,那些不敢出聲的人便發現,前原本帶頭反對的高賀此刻竟默不作聲。
他不發聲,跟著他的那撥人自然不敢擅自發話,只不住地暗暗望他。但他今日竟好似啞了似的,始終不反應。
在很多人的眼里,高賀的意,應當就是少帝的所想。
情就此迎刃而解。
在滿朝的贊同聲中,攝政王的主張通過。
姜含元將臨危受命,接其父之位,執掌這場正發生在北方的戰。
今日朝會的這間頭等大,竟沒想象中的針鋒相對,就這么容易地解決了。
議罷,束慎徽便不再發聲。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他仿若隱身。隨著他沉默去,大殿里的氣氛一變得輕松。
其余一些大臣便如常那樣,上奏了些相司的雜,呈上奏折,等待少帝批復。
就這樣,朝會進入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