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他興致如此之高,聽他又這么說,陳倫笑著飲了,也回敬道“此番北方大捷,王妃立下汗馬功勞,殿下也是居功至偉,臣敬殿下和王妃”
束慎徽道“領著將士打仗的長寧,殺敵的,也是長寧,我有何功可言。你說錯話。”
陳倫本欲辯,看他一眼,一頓,順著他話道“殿下說得是。那便為王妃之功,恭喜殿下”
束慎徽這才笑吟吟喝了。兩人你來我往,談笑間,不知不覺,已是略帶醺意。陳倫本就滿腹心事,只是之前不敢開口,今夜他既自己來了,終于忍不住發問“戰事已畢,殿下往后有何打算”
束慎徽自斟自飲,笑道,“自是去我該去之地。”
陳倫定了片刻,終于憑著酒意,咬牙壓低聲道“殿下,只要殿下有需,陳倫萬死不辭不瞞殿下,最近我已有所準備。不止是我,朝廷上下,不少人如今都在等著殿下。只要殿下一句話,必定一呼百應”
束慎徽笑了笑“子靜,你我相交多年,我若想如此,還需等到今日這樣的話,以后不可再說了。”
“殿下”陳倫還待再開口,見他放下了酒杯笑容消失,起身慢慢跪了下去,低頭道“臣有罪,殿下恕罪。”
束慎徽沉默了片刻,走到他的面前,將他從地上扶起道“子靜,仗打完了,你叔父陳衡過些時日應會入朝,請辭刺史之位。我這里有一封信,待他來了,你代我轉交給他。”
他取出早已寫好的信,遞了過去。
陳衡是陳倫的遠房族叔。他慢慢接過,低聲道“殿下放心,我定會轉交。”
束慎徽凝視他,含笑點頭“少年結交,肝膽相照,有友如你,幸甚。今夜你的兒子我見了,欠下的酒,也喝了,我心滿意足,該走了。”
他頓了一頓,“陛下答應過,所有的人都將沒事,他會做到的。將來他定是個有所作為的君主,大魏盛世可期。往后你須效忠于他,襄助國是,共享榮光。”
“告辭了,不必送。”
他含笑點頭,轉身而去。
“殿下”
“三弟”
永泰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從剛才自己一直隱身在門外的暗處奔了出來,和陳倫追了上去,大聲喊他,見他聞聲停步,轉頭含笑朝著這邊遙遙行了一個抱拳的拜謝之禮,示意二人止步,隨即轉身,大踏步離去,身影漸漸消失。
他已了無牽掛,唯一對不起的人,便是他的母親,往后恐怕再不能盡孝膝下。
他在留給陳衡的信里,拜請陳衡,照顧她的余生。
猶記那年,他的那位皇兄死前封他為攝政,自己答應了下來。不久他收到消息,他的母親那段時日經常徹夜難眠,常去寺廟拜佛許愿。
她生于王室,后又入宮為妃,恐怕那個時候,她便就知道,自己踏上的這條路,想要善終,需極大的福緣他的從前,已是占盡人間富貴,怕是早已揮霍盡了命定的饋贈,何來之幸,能再有如此之福緣。
她還是王女之時,與陳衡原本兩情相悅,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然而只因父皇無意撞見了當時的她,被她美貌打動,她的命運便就改變,入宮為妃。
當年,她在父皇去世之后不久便出宮歸鄉,并非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是他的父皇臨終前下令,命她回往她當年來的地方。
他的用意,當時十七歲的束慎徽并不是很明白。因為早前曾不小心撞破過父皇和母親曾有過的不快,他以為是父皇對母親感情已是冷淡,所以將她貶驅出了皇宮,不許她和李太妃那樣留在宮中高居尊位,以此作為對她的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