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嶼微怔一下,答道“不是。”
他不過是沒有食欲,不想用罷了。
樊叔鼓起勇氣,抬眸看他“既然如此,那老奴斗膽,懇請大人至少每日進食一次”
他說罷,匐身下去,以頭觸地。
“樊叔。”夜嶼沉聲“我心中有數。
樊叔的頭磕在地上,聲音有些顫抖“老奴自知僭越,但老奴心中有話,不吐不快。”
夜嶼眼眸微瞇,凝視他的背脊一瞬。
“講。”
樊叔深深吸了口氣,道“大人,老奴知道,您脾胃不適,進食困難。但您年少時,常年泡在寒池之中修習奇功,狠狠傷了五臟六腑,胃心之癥最是難愈。白神醫說過,需要食療和藥補雙管齊下,才可能好轉。可您一直這樣拒絕用食,僅僅用藥吊著”
樊叔語氣沉重,越說聲音越低。
“白神醫的信里提到,近兩年來,您的藥量不斷加重這說明可能很快就要失效了,老奴擔心這樣下去”
一個無法接受任何食物,又藥石無靈的人結局可想而知。
夜嶼眸色漸深。
他知道,自己的胃心之癥井不僅僅是因為練功。
樊叔身子僵在地上,沒有抬頭。
夜嶼微微俯身,將他扶起。
他凝視樊叔,樊叔的鬢邊已經有些花白,整個人愁容滿面,皺紋滿布。
“樊叔。”夜嶼平靜開口“我不會那么快死的。”
那些該死的人還活著,他怎么能死
樊叔怔忪一瞬,看向夜嶼“大人”
兩人站得很近,樊叔驚覺夜嶼已經高出自己一個頭。
夜嶼身姿挺拔,修身如竹,暗紅的飛魚服威武莊嚴,象征著至高的權利。
“放心。”
夜嶼吐出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好似有千斤重量。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樊叔怔怔地看著夜嶼的背影,有些出神。
這決絕的背影,與他父親多么相似啊。
夜嶼思緒飄回。
他一個縱身躍下,無聲落在伙房門口。
伙房里空無一人,夜嶼輕推木門入內。
石磨上的米漿,滴答滴答地落到木桶里,木桶里一片純白。
夜嶼看了片刻。
這米漿似乎比樊叔做的好入口。
他環顧四周,木桶旁有一個瓷白小碗。
夜嶼伸出手指,拿起小碗,放到出漿口米漿滴滴落在了瓷碗中,慢慢匯聚成一個白色的圓。
圓慢慢變大,米漿一點一點填滿碗底。
出漿口的米漿越來越少,約莫接了半碗,就停了。
原來石磨里的米用完了。
夜嶼瞥了一眼那堆成小山一樣的米粒,微微蹙眉。
她今夜是不打算回去了么
夜嶼遲疑片刻。
終于,還是順手將所有米粒倒入石磨之中,然后,輕車熟路地在石磨上一拍,石磨便自己轉了起來。
石磨發出歡快的碾壓聲,米漿汩汩流下。
磨米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夜嶼接了滿滿一碗米漿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