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嶼自己知道,除了脾胃受損,極寒極虛以外,他從心底里,對食物也有著十分強烈的抗拒。
這抗拒,來源于七歲那年的變故。
但這是他的秘密,要用一生去埋葬。
夜嶼站直了身子,面色蒼白如紙,眸色愈加深邃。
他本想著,這一生,不需要太長,只要把該做的事,做完就好。
至于自己的身子,他并不是很在意。
可如今,皇帝因為他和寧王來往的事,起了疑心。
按照舒甜今夜偷聽到的內容來看,無論是東廠,還是皇帝,都在不斷地試探他。
夜嶼曾對皇帝說,自己與寧王往來,是為了找尋治療胃疾的法子。
皇帝現在沒有動夜嶼,并不完全因為相信他,而是皇帝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動他。
但此時若讓東廠抓到把柄,參他欺君,那結果就說不準了。
無論如何,他都要讓皇帝知道,他確實在治療胃疾,這樣以來,至少能爭取更多的時間。
夜嶼待身子緩了緩,便抬步,向臥房走去。
臥房里,下人們已經提前為他備好了藥浴。
夜嶼不聲不響地進來,下人們急忙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
夜嶼有些疲憊地擺擺手,下人們會意,依次退出房門。
有人瞄到他衣袖上的血跡,訝異了一瞬,卻也不敢問,只裝作沒看到,趕緊退了出去。
只剩夜嶼一人待在臥房里,滿屋子充斥著濃郁的藥味。
夜嶼早習以為常。
華貴的長袍、玉帶、長靴褪下。
夜嶼僅著中衣,正準備邁入浴桶,忽然眸光微頓。
中衣的前襟上,似乎沾染了一點桂花香。
夜嶼愣了愣,是她。
今夜在巷子口,她溫熱柔軟的身子,熨帖著他,腦袋縮在他胸前,滿頭青絲,在他懷里蹭得散亂。
夜嶼一向嗅覺敏銳,這淡淡的香味,應該是那時候沾上的。
他緩緩褪下中衣,露出勁瘦的上身。
夜嶼常年習武,筋骨流暢,肌肉緊實,線條極其好看。
他將自己埋入藥浴之中。
熱水氤氳一片,霧氣繚繞,周身藥味更濃,水珠點點滴滴,都是久熬的苦澀。
夜嶼緩緩閉上眼,像往常一樣運功調息。
藥浴的熱水,一點點滲入肌膚,溫溫柔柔地包裹著他。
很像那個擁抱。
一夜安穩。
深秋時節,寒意漸濃。
到了早上,整個京城都籠罩在茫茫的白色霧氣之中。
夜嶼一貫起得很早,但今日卻有些遲了。
他一絲不茍地穿戴好暗紅色飛魚服,戴上無翅黑色紗帽,緩緩走出內院。
行至中庭,樊叔笑意融融地迎了上來。
“大人,早”
夜嶼微微頷首。
樊叔如往常一般,將夜嶼的馬牽了過來。
此馬是西域進貢的寶馬,名叫追星,通體黝黑發亮,鬃毛茂盛威武。
它見到自己的主人,忍不住開心地打了個響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