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微閃,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會兒。
夜嶼凝視舒甜,她面染桃花,微微低頭,又幾分靦腆羞澀。
“冥光公子說笑了,我不過是盡朋友之誼。”
說罷,她便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夜嶼,道“既然大人沒事,我便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不等夜嶼回話,她便自顧自地轉身,走了。
夜嶼盯著她的背影,一直目送她出門,也沒說一句話。
冥光瞥了夜嶼一眼,搖搖頭,嘆氣“你這個悶葫蘆,什么時候才能開竅”
夜嶼默默收回目光,淡聲道“我又不是你。”
冥光微怔。
是啊,夜嶼和所有人都不同。
他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那些冤死之人,在地獄中日日煎熬只怕有一天,連他自己都會被拖進去。
冥光再也笑不出來了。
北疆的冬日,比京城更加寒冷。
木質的閣樓被北風一吹,發出吱吱的聲響,室內的火盆燒得很旺,一焰高過一焰。
一張信箋悠然垂下,火舌一擁而上,將信箋燒得皺成一團。
火盆旁,一名錦衣衛身著青綠色錦繡服,眼睜睜看著自己連夜送來的信箋被人扔到火盆里,頓時目瞪口呆。
“同知大人這、這可是宮里來的消息”錦衣衛小聲嚅喏道。
燒信之人轉過臉來,半邊面頰被火焰照得發黃,另外半邊臉則落在陰暗中,刀疤明顯,看起來有幾分猙獰。
“那不過就是個消息而已。”龐鑫勾起唇角,笑了笑,但細看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錦衣衛猶豫了片刻,問道“同知大人,皇上特意將這消息送來,是不是指揮使大人不行了”頓了頓,他面上露出一絲期盼,問“同知大人的機會來了”
龐鑫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說過了,這不過就是個消息。”
龐鑫雖然近年來沒有在京城,但他對皇帝的脾氣十分清楚。
皇帝若真要他回去接任錦衣衛指揮使,肯定會直接下令將他調回,而不是來試探他。
龐鑫斂了斂神,道“皇上既然特意告知我們此事,你便備一份厚禮,送去都督府,以表心意便罷了。”
皇帝要玩花樣,他便陪著一起玩。
錦衣衛領命下去了。
他出了閣樓,被寒風一吹,頓時縮了縮脖子。
另外一個錦衣衛等在門口,見他出來,連忙迎了上來。
“怎么樣咱們是不是要回京城了”
“看樣子,懸同知大人好像一點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唉,咱們要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到什么時候啊同知大人是不是還對選指揮使的事,耿耿于懷”
“很有可能,這事兒擱誰身上受得了龐同知在錦衣衛指揮司這么多年,先皇在的時候,就是得力的紅人,為皇上繼位也出了不少力,但最終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卻沒有落到他頭上”
兩人窸窸窣窣地聊著,越走越遠。
閣樓內。
火盆中的信箋已經燃盡了。
龐鑫拿起火鉗,稍微撥了撥木炭,眸色幽深。
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他有更想要的東西了。
夜嶼中毒一事,震驚朝野,東廠內部也跟著騷動起來。
東廠掌班佟黎,步履匆匆地趕往馮韓書房,卻發現馮丙已經在那里了。
“見過廠公。”佟黎躬身行禮。
馮韓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免禮。”
馮丙看也不看佟黎,只直視前方。
馮韓目光微動,掃了一眼兩人,目光落到佟黎身上,道“如今錦衣衛指揮司混亂不堪,咱家與馮丙正在商量,是否要將一部分案子接過來,你怎么看”
佟黎面色微頓,低聲道“奴才以為,不妥。”
馮韓饒有興趣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問“哪里不妥”
佟黎低聲道“如今錦衣衛指揮司雖然看起來亂,但仍然掌握著最大的情報網,不可小覷。”頓了頓,他又道“另外,錦衣衛指揮使換不換人,還不好說就算真換了人,也不適合在此時加劇雙方矛盾,以免皇上起疑。”
馮韓面露贊賞,笑了笑“你還算沉穩。”
佟黎俯身“廠公過獎。”
馮韓站起身來,他背著手,走到兩人面前,沉聲道“我們和錦衣衛指揮司斗了這么多年,都沒有分出勝負,你們可知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