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到了。
拋卻幻境金手指的生活,依舊平穩有序地進行著。
到達港口后,郵輪里精致的客人,瞬間融入進上海千奇百樣的人群中,畫面詭異又和諧。
他們有的化身衣衫不整,態度親狹的本地人,有的是抱怨海局規則,又堅守規則的旅客而黎覺予,就處于兩者中間。
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旅客。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上海都是黎覺予出生長大的地方
望著前面的熟悉又陌生的寬敞街道,萬國建筑一字排開,行人就像兩股相反的潮水般擁來擁去,繁忙擁堵得賽若一條堤岸,見過巴黎塞納河岸風光的人,都懂這種熟悉的感覺。
深深吸嗅一口,是白玉蘭的味道。
黎母將墨鏡摘下,恍如隔世地望向外灘,說“就按我們船上說的,另外去找住處吧。讓我這一把老臉回黎公館,我是萬萬不可的,他黎福柯也配”
黎福柯,就是黎覺予的父親。
四年過去了,黎母就像一個平平無奇的海綿,看似若無其事地呆在水里,實際早已吸收兩個國家文化的精髓。吸收一點“女性獨立”,吸收一點“女性力量”,再吸收一點知識和金錢,現在的黎母,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小三趕出門,唯唯諾諾的黎母了。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回上海后不要叫媽,叫我丁小姐。大個女了不要妨礙我找男人”
丁小姐,丁香,就是黎母出家前的名字。
不得不說,這種稱呼的改變,反而拉近“母女倆“的距離。
雖然時間過去四年,但黎覺予每次喊黎母媽媽,都覺得非常詭異,非常不安。
所以對方提出叫丁小姐后,黎覺予舉雙手贊成“丁小姐,那我們新房子買哪里呢”
“反正遠離愚園路就可以了。”黎母斜瞄黎覺予一眼,說“愚園路1130弄,還記得嗎”
愚園路1130弄,便是黎公館的現居址,據說是黎覺予的祖父就任過上海交通部部長,所以獲得的賞賜,從大門開車到居所,居然要走足足十五分鐘。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位不懂謙虛的祖父才被聯勤總部的同僚穿小鞋,沒多久便下崗了。
再后來,黎福柯轉行做會所生意,賺足150年租金,才得以保留黎公館。
不過在黎覺予看來,這種行為太蠢了,沒必要一家人小氣吧啦地守著一棟大房子不放,就算保留府邸又如何人和人的階層從來不是房子決定的。
不過因為這個房子,黎覺予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情。
前世黎覺予的本家在愚園路,因為房子老舊設施老化等歷史原因,并沒有在本家居住過,久而久之也忘了那么一回事。這樣回憶她才意識到前世本家,就是近代的黎公館。
這就讓黎覺予有些郁悶了,難道她這個穿越者和被穿越者之間,還有親戚淵源
然后沒有人可以作答。
黎母,不對,應該是丁小姐率先走出港口,像之前的黎覺予那樣,讓人力車夫幫忙搬運行李房的東西。
民國時期,出行都由人力車夫為主,無論住在上海何處,大門外胡同口總有幾輛人力車停在那里,坐上再說目的地,拉起就跑,按照時價給錢,非常方便。
面對車夫,她一口上海話說得極其標準,完全不給人留有占便宜的余地,高傲不失禮貌“儂到行李房里一把搬場家什脫我拿來,慢交到搿搭轉彎角子浪去旅店”
本來想坑外國旅客的車夫都懵了,回復“夫人是上海額,扮相真有噱頭個。”
“哼。”黎母傲嬌地戴上墨鏡。
這樣做起來,居然比香榭麗舍那幫貴婦還高貴看來回國后,會讓人不知不覺心態放松。
黎覺予被黎母這樣小孩子的改變給逗笑了,便立刻迅速轉換成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模樣,滿足黎母的趣味,喊道“丁小姐等等我”
剛踏出兩步,她忽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