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兩位太太對視一眼,拉起裙擺就往車庫方向走,準備往黎公館方向去。
黎公館。
陸陸續續好幾輛轎車,從街道開進黎公館大宅里,然后行駛數分鐘,才終于走完黎公館花園行道,停泊在主樓門口車位是足夠的。雖然黎公館沒有汽車,卻有偌大的地盤賓客們停車。然而沒有車,卻不能妨礙黎昭母女她們認識車。
黎昭就站在大廳走廊上,一邊觀察屋外情景,一邊同她母親說“現在開進來的這輛,是德國的voos臥車,這可是最新款的轎車,這位太太家中應該位高權重,最重要的賓客。”
“跟在后頭的是美國道濟汽車,不太難買,但也要八千個大洋。”
邊說,黎昭邊暗暗比了個八,嚇得黃夫人魂不守舍,驚呼“那么多”
黎昭見狀,神色非常不耐。
她轉過頭來,用不像是女兒反而像是主人的表情,對自己母親趾高氣昂地說“你鎮定一些,今天中法友誼會成員過來參加家宴,是擴展交際圈的好時候,不多認識一點外國太太,根本進不去上海名流交際圈。”
“我知道我知道”黃夫人一向害怕她的女兒,解釋“我只是有點害怕,說日語都有夠嗆,還要說法語我到現在練卷舌平舌都分不清。”
黃夫人的無能讓黎昭感到不滿。
她斜瞥母親一眼,說“如果不知道說什么,就什么都不說,微笑就可以了。”
丟下這句無禮不孝的狠話后,黎昭換上最真摯的笑容迎上去,熟絡地跟各位夫人打招呼,親切得仿佛對方才是她媽。
從那些貴價車上下來的,大多是金發白膚的太太,偶爾出現兩三位黑頭發,但總的來說,還是嫁給中國人,擁有雙重國籍的洋太太們居多。
黎公館的聚會不只是單純的家宴,而是為了籠絡這群太太,特地走關系,將中法友誼會的聯誼茶會接手過來這事在豪門圈傳遍了。
大家都說,黎家明明家中無人供職中法企業,居然還硬著頭皮加入圈子,服從友誼會規定,輪流做東
友誼會的太太們又不傻,有人請客怎么不愿意,但愿不愿意帶黎家玩又是另一回事了。
幾番交流后,那輛被眾人注目的voos臥車終于停穩,一位黑發太太走下來。
黃夫人看到重點接待的貴客是華人,不自主地松了一口氣,結果走近看清對方樣貌后,頓時表情變得僵硬起來。
原來這位太太不是誰,而是嫁給萬國儲蓄會經理司比門的上海歌女。
說起這位太太也是傳奇。
自從她嫁給法國人后,歌女一朝翻身成為上海頭號闊太,搬到法租界霞飛路那邊住去了。
黃夫人不太看不起這人,雖然她之前只是大戶人家的傭人,但比起賣身賣藝的歌女來說,她可要好太多了,不僅在東京上過實業大學,還懂得不少日語,是個文化人。
可看不起也無法,面對碾壓級的家產,黃夫人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皮笑肉不笑地說“司比門夫人來了啊。”
“嗯。”
歌女司比門夫人摸摸頭上新做的假發,眼睛壓根沒有看主人,只顧著找相熟的朋友。也不用怎么找,因為她一出現,大半高傲的洋太太都主動迎上去了。
幾人簇擁歌女往黎公館走,步伐交錯間,黎昭仿佛看到有一點白光。
再仔細看,才發現這歌女居然往鞋面上鑲鉆石可真讓人羨慕。
而且這種令人羨慕的想法,隨著司比門夫人后來的話,越演越烈。
“哎喲,我呀,不用混香水的牛奶洗澡就渾身不舒服”
“衣服當然要一聚會一換啊誰會穿重復的衣服出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