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依然是白天,兩封淡黃色信封里的舉薦信,被黎覺予統一拿了出來。
陽光下一曬,信紙們統統卷了起來,只能勉強看到東京橋,還有幾個法國人名的字樣。
“三越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喃喃自語,把玩著卷成羊肉的紙張。
不怪黎覺予多想,而是她作為前資本家,絕對不相信上司體恤員工的這種鬼話,與其天真地對外國人抱有幻想,倒不如坦率點,直面自己的能力威脅到本地人的可能。
此時,黎母已經擺好了吃飯碗筷,看到她手中信件后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這個詞是法國對吧,你要去法國嗎”
這一年黎母呆在家中,花費一年時間總算攻克了日語。
可認出法國的字樣后,她滿面笑容急轉向下,自言自語說“法國,那可離華夏太遠了。”
黎覺予調侃道“法國的居住環境可比霓虹要好得多。”向往時尚、歌劇的女孩,都迷戀法國,就像家貓幻想能乘坐火車一樣。
“那要怎么去法國”黎母問。
黎母用桌子上的積水畫了一張簡易地圖,可愛地比劃“首先我們得過海去朝鮮,然后一天步行三里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巴黎,這期間我們不能不吃不喝呀,還得賺生活費,得邊打工邊步行。”
比劃完后,黎母臉上露出一絲旅者的疲憊。
黎覺予反而覺得母親這樣還挺可愛的,至少和一年前不敢出家門的她,有著天壤之別,
她笑意吟吟地反駁說“你是不是太小看你女兒賺到的錢了你看看另一張紙,資生堂送了我們一套東京橋的房子,等那邊清理好就能搬過去,除此之外,我之前攢下的工資酬勞,也足夠買兩張前往法國,最貴的一等艙輪船票了”
黎覺予的其他生日禮物,那些肥皂和牙膏已經被母女二人用上了,所以此刻他們的肌膚,散發著淡淡花香。
一切就像回到過去,她們還在上海黎公館的日子里。
曾作為黎家大小姐的黎覺予,每到誕辰聚會時,也會收到那么多舶來品禮物,還有前夫購置的房子,添置進嫁妝里
突然閃現的回憶讓黎母有些恍然,她看看周圍物似人是,日子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天色漸暗,黎覺予在沉睡中再次進入物部家。
也不知道白天時候發生了什么,周圍仆從似乎對她相當忌憚,光是一照面就低頭急匆匆地跑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么害蟲。
黎覺予走出門廳,迎面撞見身穿三層西服的物部老爺,她微微低頭打了個招呼,對方卻出人意料地停下步伐來。
“你要去寶冢了嗎”
“是的。”
物部老爺向來不愿意和卑微的仆人聊天,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肯在這人來人往的門廳,對黎覺予發出邀請“茶室在舉辦賞楓會,一起去看看吧。”
黎覺予沒有回答,老爺已經自顧自地走了。
他的舉動含義很簡單,就是讓她趕緊跟上來
標識著各式花樣家徽的馬車停靠后門兩邊,通往茶室的小道兩邊滿是衰落狀態的枝葉,黎覺予跟在物部老爺身后,背對那些明顯松一口氣的仆從們,只覺得似乎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家里發生過一場無聲的雪崩。
懷著對一切的疑惑,黎覺予隨著物部老爺入坐于茶室。
兩人沒有尷尬無言多久,很快,門口傳來了寒喧聲物部夫人、將司少爺和一眾穿著古樸樣式和服的賓客走進了茶室。
今天受邀參加賞楓會的只有一家人,那就是千葉縣成田屋,當中還有個老熟人堀越旬。
堀越旬和他養父母一樣,身穿帶有成田屋標志和服,只不過他的和服下擺繡滿血色火焰,莫名讓人觀感不舒服。他在養父母面前,和在黎覺予面前完全是兩個樣子,不僅一言不發,還始終維持頷首的高貴姿態。
兩家應該是熟絡的關系。
才剛進來,堀越老爺就發現了黎覺予,驚奇地問“這位是”
“我夫人的侄女,目前在寶冢歌劇團學習”
“寶冢嗎那可真的是美麗又優秀的小姐”